第19章 项羽与虞姬（三）[第1页/共4页]

“阿虞向来剔透。”他看着面前稚气仍未褪尽的少女，语气不掩赞叹，一双黑亮熠然的眸子里带了笑意。

临刑之前，对宗子李由怆然悲叹道：“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三十多年君臣相得，也算不易，只给赵高一番话便哄得背了主――当真是民气易变。”

心中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委实有些憋气！

数年以后，李斯学成出师，到了秦国求仕。他才识出众，先得吕不韦青睐，再成为赢政臂助。始皇阐并天下以后，李斯众望所归，晋身为相，自此位极台辅，显赫无二。

以是……才会物伤其类罢。

“他临终如此遗言，大抵是悔了罢？”项羽垂垂收回了思路，目光落向窗外，看着一片无垠夜穹，近乎自语道。

“那范老头儿说，现在陈王身故，部卒离心，恰是收拢人马最好的机会。但这就得师出驰名，名正而后言顺。以是，他让叔父从乡间野里找到了楚怀王的一个孙儿，筹算扶他做新任楚王。”微微顿了片时，他接着说道。

“有人袭营！”石破天惊般，一阵兵戈相击的杀伐之声在寂夜中突然响起，稠浊各种分歧声音的惊喊、叫骂、金属刺进血肉之躯时的痛呼、兵卒倒地时身材跌进泥浆水潭里的闷响……

而被兵士们重重戍卫着的主帐前，倒是一派几近令人堵塞的沉重氛围。

“但是上月方才来府上的那位范公？”她目光与他相触，问。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暮年，他弃家离乡，是为了入仕得官，以求权势名誉；厥后，弃吕不韦而助赢政，是为了谋得更大的权势名誉；而终究，背弃始皇遗命，同赵高同谋，则是为了保住面前的权势名誉。”

“将军就算再夸，这鉴好酒阿虞也要分一半的。”少女闻言扬眉一笑，似水明眸傲视生姿，流睐出三分稚气七分娇嗔，倒是十二分的艳色夺人“断不会因着几句溢美之词，就让将军多得了几杯！”

“不，他向来都没有变。”她低头抿了口柏叶酒，而后缓声道，清越的嗓音淡静而泠然，引得项籍不由抬眼看向她。

他们项氏一族，封于西楚，世代为将，祖父、父亲为昏聩的楚怀王尽忠效死，枉送了性命也就罢了，现在，连一个乡野出身的放牛小子也要他们叔侄三叩九拜，奉他为主！

这一次，赢政五十岁，项羽二十二岁，李斯年约七旬――官高爵显，权重天下，正值他平生仁途的顶峰。

“只是――”项籍一双浓眉有些倔强地轩着，不肯伸展“令人不痛快得很。”

“不，他会不甘。”闻言，项籍却俄然斩截似的利落应道，目光骤凝。

“不过，李斯授首，赢秦自毁长城，这于将军，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待他再细想，那厢的少女又启了声，这回，神采间带了些慎重。

胡亥年幼，朝政由赵高一手把持。而仅仅一年以后，这个“指鹿为马”、肆意弄权的寺人，就借着傀儡天子秦二世之手，一纸制书，将丞相李斯腰斩于闹市，且祸及子孙，满门诛连。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民气如此罢了。

阴湿的瑟瑟冷风中，她听到他的声音，刚毅有力地透到一层裘衣传了过来。

那一年，位尊天下的秦始天子御驾东游，那样铁骑开道、兵甲护行的威仪，羽葆华盖、车驾蔽天的显赫，的确晃花了道旁随世人顿首而拜的阿谁二十二岁年青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