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梦靥[第3页/共3页]

他睡得很不平稳，额头上布了一层细精密密的汗珠，呼吸声也比常日粗重一些。等再走近一些，便能瞥见他的眉心深深拧起，面色也略微有些惨白。

薛绍只觉得是职务交代的原因，又或是有新的战报，也未曾多想，便将传话的人请了出去。来人是安西都护府中的胥吏，一见到薛绍，便将安西都护叮咛他的话全都说了。包含昨夜承平公主在都护府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她对俾路斯王子所说的那一席话，全都事无大小地转述清楚。

他蓦地从梦中惊醒，盗汗将里衣浸得湿透。

承平一怔，下认识地抱住薛绍，又替他拉好薄被，五指插.入他的发间，渐渐梳拢着那些墨色的长发。薛绍在她怀中紧皱着眉头，神采间愈发痛苦，仿佛是梦见了甚么不好的事情。

再然后……再然后便是一些狼籍的场景，大队羽林军涌入承天门楼，春季的雨水冲刷了长安城的血迹，承平公主一身的盛装，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要皇位。”

他的目光幽深不见底，隐然带着几分不易发觉的悲怆。

那双标致的凤眼微微上挑，尽是盈然的笑意。大片大片的秋海棠在她的身后绽放，灼灼如桃李。

承平几步上前，抬手试了一下薛绍额头上的温度，只感遭到微微有些发烫。

薛绍恍惚不清地应了一句甚么，俄然又哑声唤了一句公主，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他挣了一下，仿佛是要抓住甚么东西，却滚落进了承平怀里，身材微微发烫。

薛绍凝睇了她好久，才又嘶哑地唤了一声公主，却半天没有下文。

看模样，他仿佛是做了一个并不好的梦。

“……公主？”

承平回到驿馆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她对他说：“夫君如果喜好女儿，这回我就替你生个女儿好了。”

承平微怔了一下，俄然想起宫人们说过，被梦靥靥住的人，都会像如许睡得极沉，并且很难唤醒，只能等梦中人渐渐地醒过来。她踌躇半晌，终究不再唤他，而是从榻上抱来一床薄被，替薛绍盖在身上，然后起家去清算那一地的狼籍。

甚么时候薛绍练字不消临帖，反倒开端誊抄这些诗和曲了？

薛绍悄悄摇了一下头，将那些芜杂的动机全都抛到脑后。他断不会做出这类抛妻弃女的事情，也毫不会去犯甚么下狱身故的重罪。这些事情，也不过是一场终将消逝的恶梦罢了。

约莫半刻钟以后，薛绍俄然沉沉地闷哼了一声，稠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几下，渐渐地展开了眼睛。

又过了半晌，外间俄然有人来找，说是安西都护派人过来传话。

薛绍一句话滑到口边，又悄无声气地隐了下去。他点点头，低低说了声好。

他这平生中，从未做过如答应骇的梦，也从未想过会产生如答应骇的事情。

“你醒了？”

薛绍口间断断续续地说着甚么，恍惚不清，声音却又分外埠沙哑。

他哑声对她说道：“好。”

薛绍伏在案上沉甜睡着，身边另有一支燃尽的明烛。

他梦见本身下狱身故，将妻儿后代一概抛活着间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