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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军中有几个大胡子,傲视了方从哲几眼,不屑一顾地转过甚去,大声说了几句甚么,用的是蒙古说话,且带有浓厚的部落口音,方从哲听不大懂,只听清楚了几个词:“黄口孺子,……,汉家小儿,……,大言不惭。”等等。诸老军都是放声大笑。
“察罕之军如何?”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豪杰也。’观将军本日之举,持两端,猜疑不决,听忠告而不纳,疑从哲为奸滑。何异曹操此评!曹操虽处弱势,而能奋,一统北国,终成帝业。此之可谓‘真豪杰’也。而将军现在,既已身处曹操当年之弱势,复有昔日袁绍之‘无断、惜身’。试叨教将军,较之察罕,将军又怎能不败?”
西汉虽亡,有光武帝复兴汉室,继而建东汉,又持续了宗庙数百年之久。方从哲以古喻今,借用西汉末年的情势来比方当下。实在就是在对孛罗说:蒙元虽失其鹿,但是现在群雄纷争,还没有到灰尘落定的时候。蒙元究竟是会像秦朝那样,虽强而亡?抑或是会像两汉一样,能够再度复兴?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你孛罗帖木儿既然身居高位,对这个情势就应当看的很清楚,不该该一听到顺耳之言,就骤雷霆之怒。
孛罗蓦地昂首,二度逼视方从哲,却先不答复,诘责道:“你颠来倒去,说东道西。到底想与俺说些甚么?”他不答复,方从哲替他答复,说道:“现在冀宁诸路,倒是在察罕之手。不知对也不对?”
“将军视我海东如何?”
“‘坐山观虎斗’,可短不生长。从哲大胆,为将军瞻望。如果将军还是对峙旧策不改,仍然不肯主动出军,还是想要‘作壁上观’的话,则北地三雄,最早亡者,必将军也。”
“益都交兵,俺屯驻塞外?”孛罗越胡涂,不晓得为何方从哲三转不两转,却竟把话题落在了此处,问道,“你明白甚么了?”
“便是为何?”
“哪句话?”
“夫秦汉之际,刘、项纷争。试叨教将军,刘邦与项羽,孰为‘忠’,孰为‘贼’?”
“俺看你的目标,兜转来兜转去,却还不是为了调拨俺与察罕相争?你言称不成‘坐山观虎斗’,但是究竟你的企图,却还不就恰是为了教唆了俺与察罕相斗,从而却好使得你海东‘坐山观虎斗’么?”
孛罗深思很久,回剑入鞘,问道:“你说你今此来,是想要献给俺千里之地。你所欲献者,就是冀宁诸路么?”
且,方从哲是海东的臣子,若果然蒙元如前、后汉时,又再度复兴,海东如何办?将会置海东于何地?但是,既然是来讲孛罗的,就不能直言不讳,为了完成任务,恰当的服软也是需求的。纵横之术,又被称为“是非之术”。所谓“是非之术”,“长”,即为“饰辩虚辞,高主之节行,言其利而不言其害”。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只说对方喜好听的话。
“如此,则前番察罕来与我在益都交兵之时,将军固然打出了‘照应’的旗号,也曾大全军,屯驻塞外,却自始至终不肯与我海东比武的企图,从哲算是明白了。”
“且说。”
“狡言善辩之徒!不消你多讲,且让俺来猜一猜。是了,定然是因为益都一战,你海东大败。缺粮少卒。你家伪燕王怕不是察罕敌手,深恐察罕再去攻你,以是遣了你来,欲图压服俺,调拨俺同察罕争锋,好让你海东坐收渔翁之利。……,你之来意定然为此。俺说的可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