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秀才议立偏房严监生疾终正寝(2)[第1页/共3页]
继嗣延宗,齐向官司进词讼。
严监生听着他说,桌子底下一个猫就扒在他腿上,严监生一靴头子踢开了。那猫吓的跑到里房内去,跑上床头,只听得一声大响,床头上掉下一个东西来,把地板上的酒坛子都打碎了。拿烛去看,本来那瘟猫把床顶上的板跳蹋一块,上面吊下一个大篾篓子来。近前看时,只见一地黑枣子拌在酒里,篾篓横睡着。两小我才扳过来。枣子底下,一封一封,桑皮纸包着。翻开看时,共五百两银子。严监生叹道:“我说他的银子那边就肯用完了!像这都是积年堆积的,恐怕我有急事好拿出来用的。现在他往那边去了!”一回哭着,叫人扫了地,把阿谁干枣子装了一盘,同赵氏放在灵前桌上,伏着灵床子,又哭了一场。是以,新年不出去拜节,在家哽哽咽咽,不时抽泣,精力倒置,恍忽不宁。
自此,严监生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再不转头。诸亲六眷都来问候。五个侄子穿越的过来陪郎中弄药。到中秋已后,医家都不下药了。把管庄的家人都从乡里叫了上来。病重得连续三天不能说话。晚间挤了一屋的人,桌上点着一盏灯。严监生喉咙里痰响得一进一出,一声不倒一声的,总不得断气,还把手从被单里拿出来,伸着两个指头。大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你莫不是另有两个亲人未曾见面?”他就把头摇了两三摇。二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莫不是另有两笔银子在那边,未曾叮咛明白?”他把两眼睁的的溜圆,把头又狠狠摇了几摇,更加指得紧了。奶妈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爷想是因两位舅爷不在跟前,故此记念。”他听了这话,把眼闭着点头,那手只是指着不动。赵氏仓猝揩揩眼泪,走近上前道:“爷,别人都说的不相干,只要我晓得你的意义!”只因这一句话,有分教:
不觉到了除夕。严监生拜过了六合祖宗,清算一席家宴,严监生同赵氏对坐,奶妈带着哥子坐在底下。吃了几杯酒,严监生吊下泪来。指着一张橱里,向赵氏说道:“昨日典铺内送来三百两利钱,是你王氏姐姐的私房。每年腊月二十七八日送来,我就交与他。我也不管他在那边用。本年又送这银子来,不幸就没人接了!”赵氏道:“你也莫要说大娘的银子没用处,我是瞥见的。想起一年到头,逢时遇节,庵里师姑送盒子,卖花婆换珠翠,弹三弦琵琶的女瞎子不离门,那一个不受他的恩德?况他又心慈,见那些穷亲戚,本身吃不成,也要把人吃,穿不成的,也要把人穿。这些银子,够做甚么!再有些也完了。倒是两位舅爷向来不沾他分毫。依我的意义,这银子也不用度掉了,到开年替奶奶大大的做几次功德。剩来的银子,猜想也未几,来岁是科举年,就是送与两位舅爷做盘程。也是该的。”
那一日,早上吃过药,听着萧萧落叶打的窗子响,自感觉内心虚怯,长叹了一口气,把脸朝床内里睡下。赵氏从房外同两位舅爷出去问病,就告别了到省会里乡试去。严监生叫丫环扶起来强勉坐着。王德、王仁道:“好几日未曾看妹丈,本来又瘦了些,喜得精力还好。”严监生请他坐下,说了些恭喜的话,留在房里吃点心,就讲到除夕晚里这一番话,叫赵氏拿出几封银子来,指着赵氏说道:“这倒是他的意义,说姐姐留下来的一点东西,送与二位老舅添着做恭喜的盘费。我这病势沉重,将来二位回府,不知可会的着了?我死以后,二位老舅照顾你外甥长大,教他读读书,挣着进个学,免得像我平生,整天受大房里的气!”二位接了银子,每位怀里带着两封,谢了又谢,又说了很多的安抚的话,道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