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共3页]
每日教堂的圣歌,就是我们童年最好的伴奏。钱老迈今后变得诚恳巴交,管着教堂地盘的收租一事,他的一丝不苟,深得亨利神甫的赞成。
“魏教员,托您的福,我对于上帝还是充满信心。”父亲这么称呼着,并没有行魏县长当年传授的膜拜大礼。
一日在青果街,亨利神甫同魏县长的车队劈面遇见,父亲深谙魏县长的操行,劝亨利神甫退至路边,但是亨利神甫不把魏县长放在眼里,驴车并未相让,魏县长的卫兵把驴车推搡到了过舜井处,亨利神甫从驴上翻落而下,一个趔趄,颠仆了井口。
江阴的风骨是甚么,我也说不上来,九十年代,当局提出一个江**神的标语――“民气齐、民性刚、敢攀登、创一流”,其他的三点,我并无切当的作证,但是民性刚这一点,是古已有之,书之在册的。明末清初满清一起南下,如入无人之境,只在扬州碰到了一个史可法,雄师渡江到了江阴便碰到了硬骨头。当初的典史阎应元带领江阴百姓抵当满清入侵,数万人死守八十一日,全数罹难。说来饶有兴趣,这些人的死不是殉明,而是反对剃发令。更吊诡的是,嘉奖他们时令的反而是清朝官员。道光年间,时任江苏学政姚文田手书“忠义之邦”四字,嵌于江阴的南城门。又有人题写挽联:“八旬日带发尽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这些都是清朝官员光亮正大做的事,仿佛当年的死义和清朝毫无干系,反而成了被清廷拿来标榜传统的仁义品德的东西,而江阴百姓也习觉得常,脑后拖着长长的辫子赞叹着死难者的英勇。
魏县长还气不忿地是,恰是城西刘家的老迈、常州书院的学政刘举人的先人――刘半农,挑起了新文明活动的大旗,他一气之下,刘家之人早已人去楼空,魏县长将此地列为“养匪之所”,统统门生均要蒲月四日侍从教员至此声讨刘家的劣习,引觉得戒。
“洋鬼子,不看在日本人的面子上,老子早冲出来把你的教堂砸了!”卫兵嘴里叼着烟,歪着头,哼哼唧唧地说。
正如鄙谚说的那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魏县长再次回城,已经是一个一县之尊,日本人固然才是真正的太上皇,可这个太上皇倒是不管事的,他们尽管有没有人反日,并不办理民政,魏县长这几年已经狠狠刮了一笔,他除了鼓吹汪精卫的三民主义的信徒职位,还补葺了孔庙,重塑了孔子金身,比当年的孔像气势还要足。
当时的暨阳书院国文西席恰是魏县长,魏县长正在点头晃脑地讲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彼苍夜夜心”,父亲俄然站起来问道:“亨利神甫的望远镜看到玉轮上并没有嫦娥。”魏县长的脸气得十二分暴怒,嘴角的胡子翘着如屋檐的飞角。他勒令门生不准会魏县长站在教堂门口,我的父亲也就此被劝退学,分开了暨阳书院,投身上亨利神甫门下。
城西有一座上帝教堂,当时身怀六甲的母亲因为是教民的原因,同父亲遁藏至此,教会因触及交际之故,日军不能擅自突入,一家人才幸免于难。那年的夏季特别冷,母亲生我时,滴水成冰,她已经鲜进汤水,一小我昏沉沉地躺在卧榻上,父亲急得团团转,城内缺米少粮,凡是能吃的都被日军搜刮而去,他们却扼守城门甚严,稍有照顾粮食者,便被拖至城外,当场枪决。而这时偏又从南京传来了日军大搏斗的动静,母亲本家便在南京的秦淮河边,听闻此过后,母亲“唉呀”一声,痛哭地昏死畴昔,我就这么稀里胡涂地出世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