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3页/共5页]
“对不起谁呀?孙侦察的嘴角上带笑,而眼角棱棱着,“祸是他们本身闯的,你对不起谁呀?他们敢作敢当,我们跟着享福,才合不着!不消说别的,把你圈上三个月,你野鸟似的惯了,愣教你坐黑屋子,你受得了受不了?再说,他们下狱,有钱办理,受不了罪;你呀,我的好兄弟,手里没硬的,准拴在尿桶上!这还算小事,可巧了他们费钱一活动,闹个几年徒刑;官面上交代不下去,要不把你垫了背才怪。我们不招谁不惹谁的,临完上天桥吃黑枣,冤不冤?你是明白人,明白人不吃面前亏。对得起人喽,又!奉告你吧,好兄弟,天下就没有对得起我们苦哥儿们的事!”
“你不记恰当初你教我们拉到西山去?我就是阿谁孙排长。想起来了吧?”
“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你脸上那块疤是个好暗号。我刚才跟了你半天,开初也有点不敢认你,左看右看,这块疤不能有错!”
“啊,孙排长!”祥子想不起来。他被大兵们拉到山上去的时候,顾不得看谁是排长,还是连长。
“那也别动!”
祥子咽了口气,咬了咬嘴唇,排闼走出来。
“还到左宅。有人跟你探听我,你说不熟谙!”
“不必!刚才那小我一定必然是侦察,不过我内心有那回事儿,不能不防备一下。你先叫辆汽车来好不好?”
刚要按街门的电铃,像从墙里钻出小我来似的,揪住他的腕子。祥子本能的想往出夺手,但是已经看清那小我,他不动了,恰是刚才骑自行车的阿谁侦察。
“有工夫挤我,干吗不挤挤曹先生?”祥子吭哧了半天赋说出来。
祥子心中很乱,仿佛有很多要问的话,但是因急于记着曹先生所叮嘱的,不敢再问。
街上越来越热烈了,祭灶的糖瓜摆满了街,走到那里也能够听到“扷糖来,扷糖”的声音。祥子本来盼着过年,现在但是一点也不努力,街上越乱,他的心越紧,那可骇的二十七就在面前了!他的眼陷下去,连脸上那块疤都有些发暗。拉着车,街上是那么乱,地上是那么滑,他得分外的谨慎,苦衷和留意两气夹攻,他感觉精力不敷用的了,想着这个便忘了阿谁,经常俄然一惊,身上痒刺刺的像小孩儿在夏天炸了痱子似的。
“那——”祥子急得不知说甚么好了。
“算了吧!我不赶尽扑灭,朋友是朋友。你可也得晓得,这些钱儿买一条命,便宜事儿!”
大抵有九点钟了,祥子拉着曹先生由西城回家。过了西单牌坊那一段热烈贩子,往东入了长安街,人马垂垂希少起来。坦平的柏油马路上铺着一层薄雪,被街灯照得有点闪眼。偶尔过来辆汽车,灯光远射,小雪粒在灯光里带着点黄亮,像撒着万颗金砂。快到新华门那一带,路本来极宽,加上薄雪,更教人眼宽神爽,并且统统都仿佛更严厉了些。“长安牌坊”,新华门的门楼,南海的红墙,都戴上了素冠,配着朱柱红墙,悄悄的在灯光下揭示着故都的庄严。此时此地,令人感到北平仿佛并没有住民,真是一片琼宫玉宇,只要些老松冷静的接着雪花。祥子没工夫看这些美景,一看面前的“玉路”,他只想一步便跑到家中;那直,白,沉着的通衢仿佛使他的心眼中一向的看到家门。但是他不能快跑,地上的雪虽不厚,但是拿脚,一会儿鞋底上就粘成一厚层,跺下去,一会儿又粘上了。霰粒非常的小,但是沉重有分量,既拿脚,又迷眼,他不能缓慢的跑。雪粒打在身上也不轻易化,他的衣肩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固然不算甚么,但是湿漉漉的使他感觉别扭。这一带没有甚么铺户,但是远处的炮声还持续不竭,不时的在黑空中射起个双响或五鬼闹判儿。火花散落,空中更加显着黑,黑得几近可骇。他听着炮声,瞥见空中的火花与暗中,他想立即到家。但是他不敢放开了腿,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