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页/共4页]
到了今上即位,官方修仙民风犹在苟延残喘,疯魔劲却已颠末端,今上深知水至清则无鱼,对那些个以修仙为名的骗子,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举官不究。
连打家劫舍的山匪都要跟着起哄架秧子,将本来那些“黑虎寨”“饿狼帮”改名叫甚么“清风观”、“玄心馆”,再弄来一些“油锅取物”“张嘴喷火”之类的戏法,劫道之前先叽喳乱叫地演出一番,将过路人唬得纷繁慷慨解囊。
程潜披着木椿的外套,冷静地从衣服的裂缝中窥视着雨幕中湿透的师父,有生以来第一次享用了孩子应有的报酬。他细细体味了半晌,心甘甘心肠认了师父,并且下定决计——就算这位师父满嘴屁话,一肚子傍门左道,他也谅解了。
木椿就抬手一指程潜面前,他这一指仿佛带了甚么通达,所到处,只见一阵疾风无出处地升起,打着旋,卷着空中枯草腾空直上,那枯草凸起的叶片有一线凌厉的枯黄,被一道天降的闪电照亮,几近晃花了程潜的眼。
先帝被逼无法,只好又收回成命,隔日,他令钦天监分出了一个“天衍处”,着太史令直接羁系,拐弯抹角地请了几位货真价实的真人坐镇,规定今后大小仙门,都得报经天衍处核实,核实真假后颁布铁卷,才气招收弟子,制止官方私立门派。
风雨雷电声与师父的聒噪声混成一团,他脑袋上罩着师父的袍子,两眼一争光,却嗅到了那袍袖上有一股说不清的木头香。
提及修仙求道,程潜也有所耳闻。
他竟还晓得甚么叫体统……程潜有点刮目相看。
当然,泱泱大国纵横九州,东西千里,南北不通,想要令行制止,那根基是不成能的,一刀切的法律尚且有空子可钻,别说这类稀松二五眼的狗屁政令。
程潜不如何沉沦地收回目光,迷茫的前路像是无边的黑夜,而他握着师父那只枯瘦的手,就仿佛握着一盏程家传家宝那样的灯——即使大言不惭地有个“神仙”前缀,它也仍然只能照出脚下几寸的光晕,中看不顶用。
木椿真人形如干枯,瘦得三根筋顶着一个脑袋,脑袋上扣着个摇摇欲坠的帽子,一只手领着程潜,就像个走江湖卖艺的草台班主领着他新拐来的小主子。
人间异想天开、想要叩问仙门的人,一度多如过江之鲫。
可惜雨来得太快,纵使是长脖野鸡,也没能免过变成落汤鸡的运气。
“那便从为师,姓韩吧,”木椿捋着山羊胡,润物无声地肯定了师徒名分,“为师且赐你个大名——单名一个渊字,好不好?”
这道本该惊天动地的谕旨没来得及出宫门,满朝重臣就都听到了风声,一干人等吓得魂飞魄散,连夜从被窝里滚将出来,跑到大殿前排好队——官小的在前,官大的压轴,预备挨个撞死在大殿前柱上,以求尸谏,唯恐皇上获咎了神仙就义鼎祚。
师父天然也瞥见了,忙抬起爪子遮在程潜的眼睛前,愤然指责道:“桃红袄子翠绿袍,唉,如许淫/邪的打扮竟还美意义在这里吃供奉,真是岂有此理!”
程潜平生调派过代步的走兽飞禽无数——但这恐怕是他坐过的最颠簸、废话最多的一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