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第3页/共4页]
“真的要打?”
这话果断得教人吃惊,另有一些摸黑路上见灯笼的火急,茅以升一时无话相答,他咂摸出了一点儿别的甚么了,想了又想,问曾养甫:“你是不是听到甚么风声?”
天涯响起雷声。
小窗子暴露办事员打毛衣的绿指甲。
茅以升道:“实在明天拍这个电报也成。我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赶来,还把荷达(林继庸字)也叫来。你也不先筹议筹议。”
茅以升心中的高兴来不及升起,腹内转了一圈儿,变成利诱和感喟。他晓得金求岳带头在孙夫人的建议书上具名,戳了蒋氏的肺管子,也晓得笑话一样的法币改制,终究受益的不过是孔宋二家――可他想不到剥开一层另有一层,蒋委员长打完了中|共又拉拢,用完了日本人又打日本,pua这套东西失实是给蒋委员长玩儿明白了。不晓得被扔去乡村的蒋经国少爷传闻这事儿得是甚么表情,这当爹的太不做人了――儿子要结合抗日,不可!二大姨要结合抗日,不可!我结合抗日,行!
“图甚么?十路诸侯伐董卓,本来是四世三公、袁家盟主,成果伐出个曹丞相来,叫他保了天子、得了大义;刘邦跟着项羽起兵反秦,最后倒把项羽灭了,自坐天下。自古来救国救民是一回事,救国以后谁主天下又是一回事,前车之鉴如许多,他恐怕重蹈复辙,又要守土、又要人望,既要驱虎,又怕狼顾,没有天子的命、倒有天子的弊端。”曾养甫将手一摊,“现在连我也疑上了,我和通了几个月的信,他又怕我的心向着了――刚接到的调令,派我到广东去,下个月就走。”
“不是我看好,是他合适。”曾养甫放下咖啡,从怀里摸出烟盒,“唐臣我跟你说,别人家里的事我们不要穷究,也别管他们是不是真一家,白露生,既然敢拿这个主张,那就凭他说了算。畴前金家势大,他尽管做个金丝雀,现在金家有难,他肯出来主张,算他报恩也好、趁火打劫也好,我只看行动,不问他动机。”
“我生甚么气?我不活力。”曾养甫鼻子里笑,“我只是厌倦了他如许把我调来调去,真论起来,广州市长,党内还以为我升官了呢。”
“我要去了,不是逞官威吗?你好几所大学的传授,有清名,别人肯给你面子。”
“见面?跟谁?”
他们从倾泻的雨幕间瞥见电光,极敞亮的一道闪电,贯穿六合,接连不竭地又是滚滚雷鸣。潮湿的雨幕把这个天下装在毛玻璃内里,恍惚地、看不清楚,另有脆弱的感受,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碎裂,你不晓得那边面会剥落出一个甚么样的人间。茅以升手里还端着那半杯咖啡,这时候想起来要喝一口,却发明杯子里混了好些雨水,清浊相杂,仿佛此时的世道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