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1页/共5页]
逾半年夫人归宁,以事问母,母殊茫然。夫人怒子诳;媪疑甥与舅谋,而未以问也。幸舅出莫从稽其妄。夫人以香愿登莲峰。斋宿山下。既卧,逆旅仆人扣扉,送一女羽士投止同舍,自言:“陈云栖。”闻夫人家夷陵,移坐就榻,奉告盘曲,词旨悲恻。末言:“有表兄潘生,与夫人同籍,烦嘱子侄辈一传口语,但道其寄栖鹤观师叔霸道成所。朝夕厄苦,度日如岁。令早一临存;恐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夫人审名字,即又不知。但云:“既在学宫,秀才辈想无不闻也。”未明早别,殷殷再嘱。
牛首山一僧,自名铁汉,别名铁屎。有诗四十首,见者无不断倒。自镂印章二:一曰:“混帐行子”,一曰“诚恳地痞”。秀水王司直梓其诗,名曰:《牛山四十屁》。款云:“混帐行子,诚恳地痞放。”不必读其诗。标名已足解颐。
夫人故善弈,自宴居,不暇为之。得意盛,经理井井,昼日无事,辄与女弈。挑灯瀹茗,听两妇操琴,夜分始散。每与人曰:“儿父在时,亦未能有此乐也。”盛司出纳,每纪籍报母。母疑曰:“儿辈常言幼孤,作字弹棋,谁教之?”女笑以实告。母亦笑曰:“我初不俗为儿娶一羽士,今竟得两矣。”忽忆童时所卜,始信定命不成逃也。生再试不第。夫人曰:“吾家虽不丰,簿田三百亩,幸得云眠纪理,日趋温饱。儿但在膝下,率两妇与老身共乐,不肯汝求繁华也。”生从之。后云眠生男女各一,云栖女一男三。母八十余岁而终。孙皆入泮;长孙,云眠所出,已中乡选矣。
庵去臧氏村仅十余里,生因窃往。扣其关,果有女羽士三四人,谦喜承迎,仪度皆洁。中一起码者,绝代真无其俦,心好而目注之。女以手支颐但他顾。诸羽士觅盏烹茶。生乘间问姓字,答云:“云栖,姓陈。”生戏曰:“奇矣!小生适姓潘。”陈赪颜发颊,低头不语,起而去。少间瀹茗,进佳果,各道姓字:一白云深,年三十许;一盛云眠,二十已来;一梁云栋,约二十有四五,却为弟。而云栖不至,生殊怅惘,因问之。白曰:“此婢惧生人。”生乃起别,白力挽之,不留而出。白曰:“而欲见云栖,明日可复来。”
拆楼人
既归,女先白夫人,盛乃入。举止大师;谈笑间,练达油滑。母既寡苦寂,得盛良欢,唯恐其去。盛夙起代母劬劳,不自作客。母益喜,阴思纳女姊,以掩女冠之名,而未敢言也。一日忘某事未作,急问之,则盛代备已久。因谓女曰:“画中人不能作家,亦复何为。新妇若大姊者,吾不忧也。”不知女用心久,但恐母嗔。闻母言,笑对曰:“母既爱之,新妇欲效英、皇,何如?”母不言,亦冁然笑。女退,告生曰:“老母首肯矣。”乃另洁一室,告曰:“昔在观中共枕时,姊言:‘但得一能知敬爱之人,我两人当同事之。’犹忆之否?”盛不觉双眦荧荧,曰:“妾所谓敬爱者非他,如日日运营,曾无一人知其甘苦;数日来,略有微芳,即烦老母恤念,则中间冷暖顿殊矣。若不下逐客令,俾得长伴老母,于愿斯足,亦不望媒介之践也。”女告母。母今姊妹焚香,各矢无悔词,乃使生与行佳耦礼。将寝,告生曰:“妾乃二十三岁老处女也。”生犹未信。既而落红殷褥,始奇之。盛曰:“妾以是乐得夫君者,非不能甘沉着也;诚以闺阁之身,靦然酬应如北里,所不堪耳。借此一度,挂名君籍,当为君奉事老母,作内纪纲,若房闱之乐,请别与人切磋之。”三今后,襆被从母,遣之不去。女早诣母所,占其床寝,不得已,乃从生去。由是三两日辄一更代,习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