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1页/共3页]
先是,女绝食奄卧,自矢必死。忽有人捉起曰:“我陈家人也,速从我去,伉俪能够相见,不然无及矣!”不觉身已出门,两人扶登肩舆。瞬息至官廨,见公姑俱在,问:“此何所?”母曰:“不必问,容当送汝归。”日见锡九至,甚喜。一见遽别,心颇疑怪。公不知何事,恒数日不归。昨夕忽归,曰:“我在武夷,迟归二日,难为保儿矣,可速送儿归去。”遂以舆马送女。忽见家门,遂如梦醒。女与锡九共述曩事,相与欣喜。今后伉俪相聚,但朝夕无以自给。锡九于村中设童蒙帐,兼自攻苦,每私语曰:“父言天赐黄金,今四堵空空,岂训读所能起家耶?”
周自狱中归,刑创犹剧;又遭盗劫,大病而死。女夜梦父囚系而至,曰:“吾平生所为,悔已无及。今受冥谴,非若翁莫能摆脱,为我代求婿,致一函焉。”醒而呜泣。诘之,具以告。锡九久欲一诣太行,本日遂发。既至,备牲物酹祝之,即露宿其处,冀有所见,终夜无异,遂归。周死,母子逾贫,仰给于次婿。王孝廉考补县尹,以墨败,举家徙沈阳,益无所归。锡九时顾恤之。
居无何,忽闻鸣钲锽聒,即复惊醒。疑是优戏未毕,开目视之,则客店中狗舐油锁也。然目疾若失。再闭眼,一无所睹矣。
陈锡九
会晚经丛葬处,稀有人遮道,逼索饭价。锡九曰:“我异村夫,乞食城郭,那边少人饭价?”共怒,捽之仆地,以埋儿败絮塞其口。力尽声嘶,渐就危殆。忽共惊曰:“那边官府至矣!”释手寂然。俄有车马至,便问:“卧者何人?”即稀有人扶至车下。车中人曰:“是吾儿也。孽鬼何敢尔!可悉缚来,勿致漏脱。”锡九觉有人去其塞,少定细认,真其父也。大哭曰:“儿为父骨良苦。今固尚在人间耶!”父曰:“我非人,太行总管也。此来亦为吾儿。”锡九哭益哀。父慰谕之。锡九泣述岳家仳离,父曰:“无忧,今新妇亦在母所。母念儿甚,可暂一往。”遂与同车,驰如风雨。
一日自塾中归,遇二人问之曰:“君陈某耶?”锡九曰:“然”。二人即出铁索絷之,锡九不解其故。少间村人毕集,共诘之,始知郡盗所牵。众怜其冤,醵钱赂役,途中得无苦。至郡见太夺,历述家世。太守惊诧曰:“此名流之子,温文尔雅,乌能作贼!”命脱监仓,取盗严梏之,始供为周某贿嘱,锡九又诉翁婿背面之由,太守更怒,立即拘提。即延锡九至署,与论世好,盖太保守邳宰韩公之子,即子言受业门人也。赠灯火之费以百金;又以二骡代步,使不时趋郡,以课文艺。转于各上官游扬其孝,自总制而下皆有馈遗。锡九乘骡而归,伉俪慰甚。
周家有人自西安来,知子言已死,陈母哀愤成疾而卒。锡九哀迫中,尚望妻归;久而渺然,悲忿益切。薄田数亩,鬻治葬具。葬毕,乞食赴秦,以求父骨。至西安遍访居人,或言数年前有书存亡于逆旅,葬之东郊,今冢已没。锡九无策,惟朝丐市廛,暮宿野寺,冀有知者。
一日使佣媪以榼饷女,入门向母曰:“仆人使某视小姑姑饿死否。”女恐母惭,强笑以乱其词。因出榼中肴饵,列母前。媪止之曰:“不必尔!自小姑入人家,何曾互换出一杯温凉水?吾家物,料姥姥亦无颜啖噉得。”母大恚,声色俱变。媪不平,恶语相侵。纷繁间锡九自外入,讯知大怒,撮毛掌掴,挞逐出门而去。次日周来逆女,女不肯归;明日又来,增其人数,众口呶呶,如将寻斗。母强劝女去。女潸然拜母,登车而去。过数日,又令人来逼索仳离书,母强锡九与之。惟望子言归,以图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