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页/共4页]

青州住民范小山，贩笔为业，行贾未归。四月间，妻贺氏独居，夜为盗所杀。是夜微雨，泥中遗诗扇一柄，乃王晟之赠吴蜚卿者。晟，不知何人；吴，益都之素封，与范同里，常日很有佻达之行，故里党共信之。郡县拘质，坚不伏，惨被械梏，诬以成案；驳解来去，历十余官，更无贰言。

崔猛字勿猛，建昌世家子。性刚毅，幼在塾中，诸童稍有所犯，辄奋拳殴击，师屡戒不俊，名、字皆先生所赐也。至十六七，强武绝伦。又能持长竿跃登夏屋。喜雪不平，以是村夫共服之，求诉禀白者盈阶满室。崔抑强扶弱，不避怨嫌；稍逆之，石杖交集，支体为残。每大怒，无敢劝者。惟事母孝，母至则解。母怒斥备至，崔唯唯服从，出门辄忘。比邻有泼妇，日虐其姑。姑饿濒死，子窃啖之；妇知，诟厉万端，声闻四院。崔怒，逾垣而过，鼻耳唇舌尽割之，立毙。母闻大骇，呼邻子极意温恤，配以少婢，事乃寝。母愤泣不食。崔惧，跪请受杖，且告以悔，母泣不顾。崔妻周，亦与并跪。母乃杖子，而又针刺其臂，作十字纹，朱涂之，俾勿灭。崔并受之，母乃食。

鹿衔草

既归，申终从不去，代为纪理生业。予之资，不受。缘橦技击之术，颇以体贴。崔厚待之，买妇授田焉。崔由此力改前行，每抚臂上刺痕，流然流涕，以故里邻有事，申辄矫命排解，不相禀白。

母喜饭僧道，常常餍饱之。适一羽士在门、崔过之。羽士目之曰：“郎君多凶横之气，恐难保其令终。积善之家，不宜有此。”崔新受母戒，闻之，起敬曰：“某亦自知；但一见不平，苦不自禁。力改之，或可免否？”羽士笑曰：“姑勿问可免不成免，请先自问能改不能改。但当痛自抑；如有万分之一，我告君以解死之术。”崔平生不信厌禳，笑而不言。羽士曰：“我固知君不信。但我所言，不类巫觋，行之亦大德；即或不效，亦无毛病。”崔就教，乃曰：“适门外一后生，宜厚结之，即犯极刑，彼亦能活之也。”呼崔出，唆使其人。盖赵氏儿，名僧哥。赵，南昌人，以岁祲饥，侨寓建昌。崔由是深相结，请赵馆于其家，供应优厚。僧哥年十二，登堂拜母，约为弟昆。逾岁东作，赵携家去，音问遂绝。

崔母自邻妇死，戒子益切，有赴诉者，辄摈斥之。一日崔母弟卒，从母往吊。途遇数人絷一男人，呵骂促步，加以捶扑。观者塞途，舆不得进。崔问之，识崔者竞相拥告。先是，有巨绅子某甲者豪横一乡，窥李申妻有色欲夺之，道无由。因命家人诱与博赌，贷以资而重其息，要使署妻于券，资尽复给。终夜负债数千，积半年，计子母三十余千。申不能偿，强以多人篡取其妻。申哭诸其门，某怒，拉系树上，榜笞刺剟，逼立“无悔状”。崔闻之，气涌如山，鞭马前向，意将用武。母搴帘而呼曰：“唶！又欲尔耶！”崔乃止。既吊而归，不语亦不食，兀坐直视，如有所嗔。妻诘之，不答。至夜，和衣卧榻上，展传达旦，次夜复然。忽启户出，辄又还卧。如此三四，妻不敢诘，惟慑息以听之。既而迟久乃返，掩扉熟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