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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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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共3页]

阎罗宴

怙最钝,读数年不能记姓名。母令弃卷而农。怙游闲惮于作苦,母怒曰:“四民各有本业,既不能读,又不能耕,宁不沟瘠死耶?”立杖之。由是率奴辈耕耘,一朝晏起,则诟骂从之;而衣服饮食,母辄以美者归兄。怙虽不敢言,而心窃不能平。农工既毕,母出资使学负贩。怙淫赌,动手丧败,诡托盗贼运数,以欺其母。母觉之,杖责濒死。福长跪哀乞,愿以身代,怒始解。自是一出门,母辄探察之。怙行稍敛,而非其心之所得已也。一日请母,将从诸贾入洛;实借远游,以快所欲,而中间惕惕,唯恐不遂所请。母闻之,殊无疑虑,即出碎金三十两为之具装;末又以铤金一枚付之,曰:“此乃祖宦囊之遗,不成用去,聊以压设备急可耳。且汝初学跋涉,亦不敢望重息,只此三十金得无亏负足矣。”临又嘱之。怙诺而出,欣欣意得意。至洛,回绝客侣,宿名娼李姬之家。凡十余夕散金渐尽,自以巨金在囊,初不料空乏在虑,及取而所之则伪金耳。大骇,失容。李媪见其状,冷语侵客。怙心不自安,然囊空无所神驰,犹翼姬念夙好,不即绝之。俄有二人握索入,骤絷项领,惊惧不知所为。哀问其故,则姬已窃伪金去首公庭矣。至官不能置辞,梏掠几死。收狱中,又无资斧,大为狱吏所虐,乞食于囚,苛延余息。

天津贩子某,将贾远方,往从富人贷资数百。为偷儿所窥,及夕,预匿室中以俟其归。而商以是日良,负资竟发。偷儿伏久,但闻贩子妇转侧床上,似不成眠。既而壁上一小门开,一室尽亮。门内有女子出,容齿少好,手引长带一条,近榻授妇,妇以手却之。女固授之;妇乃受带,起吊颈上,引颈自缢。女遂去,壁扉亦阖。偷儿大惊,拔关遁去。

山西杨医,善针灸之术,又能役鬼。一出门,则捉骡操鞭者皆鬼物也。尝夜自他归,与朋友同业。途中见二人来,修伟非常。朋友大骇,杨便问:“何人?”答云:“长脚王”大头李,敬迓仆人”杨曰:“为我前驱。”二人旋踵而行,蹇缓则立候之,若仆从然。

怙至家,犹恐母怒,膝行而前。母顾曰:“汝愿遂耶?”怙零涕不敢复出声,福亦同跪,母始叱之起。由是痛自悔,家中诸务,经理维勤;即偶惰,母亦不呵问之。凡数月,并不与言商贾,意欲自请而不敢,以意告兄。母闻而喜,并力质贷而付之,半载而息倍焉。是年福秋捷,又三年登第;弟货殖累巨万矣。邑有客洛者,窥见太夫人,年四旬犹若三十许人,而衣妆朴实,类常家云。

异史氏曰:“黑心符出,芦花变生,古与今如一丘之貉,良可哀也!或有避其谤者,又每矫枉过正,至坐视后代之放纵而不一置问,其视虐遇者多少哉?独是日挞所生,而人不觉得暴;施之异腹儿,则指责从之矣。夫细柳固非独忍于前子也;然使所出贤,亦何能出此心以自白于天下?而乃不引嫌,不辞谤,卒使二子一富一贵,表表于世。此不管闺闼,当亦丈夫之铮铮者矣!”

细柳

商妇

徐公为齐东令。署中有楼,用藏肴饵,常常被物窃食,狼籍于地。家人屡受谯责,因伏伺之。见一蜘蛛大如斗,骇走白公。公觉得异,日遣婢辈投饵焉。蛛益驯,饥辄出依人,饱而后去。积年余,公偶阅案牍,蛛忽来伏几上。疑其饥,方呼家人取饵,旋见两蛇夹蛛卧,细裁如箸,蛛爪蜷腹缩,若不堪惧。转刹时,蛇暴长粗于卵。大骇欲走。巨霆高文,百口震毙。移时公苏,夫人及婢仆击死者七人。公病月余,寻卒。公为人廉洁爱民,柩发之日,民敛钱以送,哭声满野。异史氏曰:“龙戏蛛,每意是里巷之讹言耳,乃真有之乎?闻雷霆之击,必于凶人,何仍旧循良之吏,罹此惨毒?天公之愦愦,不已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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