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页/共4页]

“豆腐这么早出锅啦！”

再说开开眼也是好的，归正也不是去看跑马戏的，又要费钱，又要买票。

传闻那些乌鸦就过到呼兰河南岸那柳条林里去的，过到那柳条林里去做甚么？以是我不大信赖。不过那柳条林，乌烟瘴气的，不知那边有些甚么，或者是过了那柳条林，柳条林的那边更是些个甚么。站在呼兰河的这边，只见那乌烟瘴气的、有好几里路远的柳条林上，飞着白白的大鸟。除了那白白的大鸟以外，究竟另有甚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的谁家的女人，为了去看吊颈的，返来吓死了。传闻不但看吊颈的，就是看跳井的，也有被吓死的。吓出一场病来，千医百治地治不好，厥后死了。

另有前后街上的，一听了动静也少不了来了很多的。

“这孩子眼看着就大了。”

“冯歪嘴子少吃两个馒头吧，留着馒头带给大少爷去吧……”

那灵头幡是用白纸剪的，剪成络络网，剪成胡椒眼，剪成很多的轻飘飘的穗子，用一根杆子挑着，扛在那孩子的肩上。

那孩子到了七八个月才会拍一拍掌。实在别人家的孩子到七八个月，都会爬了，会坐着了，要学着说话了。冯歪嘴子的孩子都不会，只会拍一拍掌，别的都不会。

气候有些寒了，人们都穿起夹衣来。

但是冯歪嘴子本身，并不像旁观者眼中的那样地绝望，仿佛他活着还很有掌控的模样似的。他不但没有感到绝望已经洞穿了他，因为他瞥见了他的两个孩子，他反而平静下来。

凌晨一起来，一开门，瞥见邻居到井口去打水的时候，他总说一声：

等吃完了，祖父说：

我要到草棚子去看，祖父不让我去看。

“你让我来拿不好么！”

“那小我才俭省呢，过日子连一根柴草也不肯多烧。要生小孩子，多吃一个鸡蛋也不肯。看着吧，将来会发财的……”

冯歪嘴子说完了，是很对劲的。

在如许的一个夜里，冯歪嘴子的女人死了。第二天凌晨，正过着乌鸦的时候，就给冯歪嘴子的女人送殡了。

过年我家杀猪的时候，冯歪嘴子还到我家里来帮手的，帮着刮猪毛。到了早晨他吃了饭、喝了酒以后，临归去的时候，祖父说，让他带了几个大馒头去。他把馒头挟在腰里就走了。

八月的天空是静悄悄的，一丝不挂。六月的黑云，七月的红云，都没有了。一进了八月，雨也没有了，风也没有了。白日就是黄金的太阳，夜里就是乌黑的玉轮。

但是冯歪嘴子却喜好得不得了了。

那孩子也不哭，也不表示甚么，只仿佛他扛不动那灵头幡，使他扛得非常吃力似的。

实在那没有甚么都雅的，倘使冯歪嘴子上了吊，那岂不是看了很惊骇吗！

“你这是干甚么，你让我来拿不好么！”

七月的朝霞，红得像火似的，奇奇特怪的，老虎、大狮子、马头、狗群。这一些云彩，一到了八月，就都没有了。那满天红洞洞的、那满天金黄的、满天绛紫的、满天朱砂色的云彩，一齐都没有了。不管凌晨或傍晚，天空就再也没有它们了，就再也看不见它们了。

冯歪嘴子的女人一死，大师感觉这回冯歪嘴子算完了。

“去担水吗！”

他的儿子也和浅显的小孩一样，七个月出牙，八个月会爬，一年会走，两年会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