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小货郎[第2页/共4页]
“我去瞧瞧阿婆。”她站起来往外走,出了东屋,摘下墙上挂的草帽,挑起沉甸甸的货担子,牵上门口的老驴子,望一眼正在灶房忙活的阿婆,轻手重脚地出了门。
这一担子怕能有三五十来斤,谁家小娘子能挑得起,从句容县到应天府可不是走两步路就到了。幸亏吴茱儿身子骨强,懂事儿起就跟着吴老爹走南闯北,更重的她都能提溜起来,何况家里另有一头老驴子,路上能帮她驮一程。
凌晨解缆,日落之前到达江宁渡口,吴茱儿将货筐挂在老驴子背上,自个儿背着扁担,顺着人潮向西走。渡口有集市,都是住在四周的乡民出来摆摊子,卖鱼的卖菜的居多,这会儿进城的人可很多,比及太阳落山,城门一关,就不准出入了。一更门禁,二更宵禁,不准老百姓在外头街上乱晃,不然巡城的兵士是要抓人的。
“晓得啦。”
应天府又称南京,乃是留都,古名金陵,下辖江南八县之地。秦淮一带最是繁华胜地,有诗为证——金陵古形胜,晚望思辽远,白日馀孤塔,青山见六朝。燕迷花底巷,鸦散柳荫桥,城下秦淮水,年年自涨潮。
“啊呀呀,这木傀儡做的真邃密,鼻子眼睛都刻出来了,还学人穿衣裳呢,我就要这个了!”
“你这丫头,没得给人家添费事。”
船上世人一团应和,都很恭维,船把式冲她悄悄眨眼,吴茱儿识得美意,这便风雅方站起来,摘了腰上的竹笛,在指间转了个花式,笑道:“拉弦儿我真不会,诸位年老迈娘,我吹个笛子行否?”
“这是甚么果子,如何卖?”
吴茱儿提气就来了,一曲《紫竹调》婉转动听,又欢畅又喜乐,吹得是这山净水秀、鱼米之乡,赞的是这阳光亮媚,秦淮河上。船上有一名大娘怀里搂着个三岁小儿,跟着调子点头晃脑,乐得不可。
吴茱儿将墙角劈好的干柴抱进灶房,帮阿婆架上锅子,再进得东屋,吴老爹坐在床头,伤的那条腿夹着板子伸直了,一动不能乱动,看着就享福。她拿茶碗倒了水端到他跟前:“阿爷,腿还疼么?”
“好好好!”
“阿婆,煮两个蛋吧,要糖心的。”
吴老爹瞅着孙女儿一副灵巧懂事的模样,心伤不能透露,丁宁道:“你好歹跟着阿爷东奔西跑了两年,好人赖人都见过的,出门该把稳甚个不必多说。只要一样事千叮万嘱也不为过——你到底是个小女人,扮得再像也不是真货郎,千万防着有人看破你,起了歹心。走街串巷,莫入流派,卖货易货,都在面前,寻着人多的处所待,别往人少的处所去,能赚着就赚着个,赚不着早早归家,莫叫我与你阿婆担惊受怕。”
吴茱儿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抿嘴偷笑,不去拆穿他,她记得阿爷上回明显说是一刀砍在背上。白叟家到底是年纪大了,吹了牛皮,扭头就忘了。
连续吹了三首,吴茱儿嗓子都干了,停下来喝水,船老迈就凑到跟前,先从她筐里抓了一把炒瓜子,问她几个钱。紧随后,一船人多多极少都要了点吃食,三个铜子儿一把炒瓜子,十文钱一小包糖果子,竟然卖的没剩多少,那位大娘给小孙孙买了一杆彩纸扎的小风车,又买了个布偶娃娃,吴茱儿干脆将剩的那点零嘴当作添头给了她。这下子货担就腾出些处所,能叫她再添置些别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