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四)[第2页/共4页]
——明显郎君在府中时,对夫人是各式柔情,千分庇护的,如何入京不过一载便……便生了纳妾之心?
元狩五年,司马相如逝,享年六十二岁。
相如为官十余载,不慕官爵,经常称疾间居,著作颇多,词赋精绝,堪为当世之冠。
“新宅落在长安城西的茂陵,至于我们……又几时说过要回长安了?”文君眸光安静地重新将帛书收起,放回了函中,淡淡反问。
这,又算不算得世人眼中的一世厮守,共看白头?
不久以后,他终是接了文君来京都长安。不久以后,他便被拜为中郎将,持节出使西南夷。
她垂眸,眼里泛出一丝嘲笑,挽袖悬腕,提了缠丝兔毫笔,一字字缓缓落墨……
很多年后,他病入膏肓,肥胖得嶙峋见骨的老叟躺在卧榻上,垂死之际,竟还竭力地出声,微微打趣地问跽坐在榻侧的她道:“相如现在已老病成这般模样……你当年便是因我生得俊美才入了眼,现下该当是嫌弃极了罢?”
“诺。”桃良恭谨见礼,徐行退了下去。
郎君购置新宅,斥资多少?
“所为何事?”她自那卷沉黄色的简册上抬起了头,语声平和淡静,带着几分阅尽世事的安闲不惊。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半月后,茂陵,司马府。
郎君应召赴京,川资多少?
次年,仲春仲春,成都。
阿谁十七岁那年席间初见,令她佩服倾慕,厥后一世恩仇,平生纠葛的男人……已然不在这世上了。
“如何倒替我操起心来了?”文君见她急得快红了眼的模样,莫名便忆起昔年阿谁形貌有几分类似的小丫头来,几近不自禁地安抚道“当真无事的,你且下去罢。”
她看着面前白发苍颜,目光都微微浑浊的丈夫,却只是很久沉默。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既是窃了妻族赀财,方得以起家。那此生,在她面前那里还挺得起脊梁,摆得起脸面?
“呵……”二十四岁的卓文君微微一哂,神采嘲弄。
看到此处,他眸光蓦地尽是讶然,几近不能置信——
固然已近艾服之年,她还是神清散朗,目光亮湛,并不见多少老迈气相……只是眼角已带上了历经沧桑的风霜之色。
“若不允,郎君欲东食西宿否?”
“桃良,便将寝居案头髹漆匣中那一卷帛书送去罢。”
“夫人,府上来了使者。”已近四旬的桃良,恭谨执礼,对悄悄跽坐在书阁中的竹木曲几边,闲阅一卷古籍的中年女子道。
这人间,毕竟何谓情,何谓怨?
记得当年,初初随他到了成都,家徒四壁,衣食无着,她也未有一字牢骚。悄悄卖了本身的珠翠金饰,褪了斑斓衣裳鹔鹴裘为他买酒,换上平常民妇的荆钗布裙,每日洒打表里,勤于织绣……竟还不时安抚他,困顿只是面前罢了,郎君这般才调,现在不过是锥处囊中,总会有脱颖之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咳咳,司马相如……当年错看了卓文君。觉得她是本性子狷介,不知世事的小丫头……谁料,骨子里这般通透明悟,也这般断交。”
郎君数年间交友权贵,所费多少?
那厢,两鬓微霜的卓文君微微默了一瞬。
东食西宿?!——向来雍雅无双的公子,面色泛白,浑身都气得微微颤了起来……此生,纵是当年最落魄的时候,也未曾有人这般刻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