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4页/共4页]
马蹄扬起,雨水飞溅。
“陛下偶感违和,何故遽言及此?”强压心中酸涩,李东阳欣喜道,“臣等仰观,陛下神情充满,圣体渐康,必当万寿无疆。”
大红锦衣被雨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画出苍劲的线条,愈发显得蜂腰猿背,肩宽腿长。几缕乌发黏在额角,衬得肤色玉白,唇-色-艳-红,眉如墨染。
环膝的美人不再莺声燕语,奉承的亲随不再满口阿谀。
脚步声停在囚室前,半晌以后,铁锁落在地上,囚室门大开,挟着水汽的冷风-卷过室内,烛火微摇。
“是。”
这份圣旨,相称于弘治帝的遗书。加盖御宝,由阁臣见证,不管何种环境,毫不容后嗣-皇-统-违-逆,更不准擅做变动。
城内的酒楼茶肆接连落下窗门,格栅在风雨中咯吱作响。
宁瑾扶安走不开,陈宽到阁老府上宣召,天子信不过旁人,萧敬只得亲身走一趟。
两匹枣红色快马似利箭破开雨幕。
谢迁亦道:“陛下宽解调度,不日必将大安。”
雷声中,黑云压下,覆盖整座皇城。
“顾千户。”
自顾卿身后走出一人,开口道:“陛下有旨,宣翰林院编修杨瓒乾清宫觐见。”
“太妃于朕有相护之恩,朕不能奉养亲老,引觉得憾。幸皇后同朕比肩相亲,知朕情意。待朕万年,后入清宁宫,敬太后尊荣,奉太妃养恩,代朕尽孝。”
白天仿佛黑夜,行人相聚五步,已是眇眇忽忽,看不清相互的五官音容。
扶安立在一侧,接过弘治帝用过的茶盏,倒掉杯底,又续半盏。
弘治帝每写一句,宁瑾便念一句。
待杨瓒穿戴好,挂上腰牌,三人快步走出牢房。
宁瑾和扶安捧着温水丹药,立在两步外,谨慎服侍。
八字闪过脑海,即使是历经风雨的刘阁老也眼角发酸。
大限将至,山陵将崩。
弘治帝双手平放膝上,慎重道:“朕幼逢万氏之祸,沉疴在身。今至三十六岁,大病不愈,药石无用,至殆不能起。大行之日渐晓,唯有几言相嘱,拜托三位先生。”
只要能进宫,只要能见到皇后,只要皇后在天子面前哭求几句,他必能得回昔日光荣,持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
杨瓒留意听着,不是狱卒的软鞋,而是锦衣卫的皮靴。
天像被凿开口子,豆大雨珠连成一片,落在人身上,如同石子飞-击,冰雹砸下,不致头破血流,也会青紫一片。
写到这里,弘治帝顿了顿,手微有些抖。刘健三人均垂首敛目,谁也没有出声。
太病院的院使院判诊脉以后,不见半点忧色。相顾点头,连方剂都不敢再开,只奉告御驾前的中官,熬些温水奉上。
室内不见刘健三人身影,只要弘治帝坐在御榻上,太子跪在御榻前。
弘治帝轻笑,仿佛又回到大病之前,同阁臣暖阁议政的日子。
“刘先生。”
“杨编修。”
看到便服端坐、精力大好的弘治帝,刘健三人顿时心中大骇。
沉吟了一下,萧敬转而对顾卿道:“如此,便要劳烦长安伯。”
宁瑾收起绸布,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