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第1页/共3页]
“阿秀,”濮阳又唤了一声,她顿了顿,笑着道,“你本日,是不是很欢畅?”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雪来,风向一变,吹入廊下。濮阳站起家来,绕到卫秀身前,替她紧了紧鹤氅衣衿。她做得极天然,两年前的冷言冷语,两年间的不闻不问好似没在她心中留下涓滴隔阂。
卫秀病了半月,便好了,能下得榻来。
卫秀看着周太医走出门去,方将目光收回,她低下头,抬起手来,覆在案上的一本书上,掌心贴着封皮,纸页微凉,透过手心,传达四肢百骸。卫秀却像毫无知觉,在纸上悄悄抚摩两下。
走到几前,与卫秀对坐,端起为她备下的一杯清酒,饮了一口。温酒入胃,遍体温热,在这大雪天,好似也不觉酷寒了。
谁知这回一场风寒,竟吓到了他们,传信入京。
卫秀倒在轮椅里,心口扎着一支箭。
她心中愤激,将难堪转嫁到七娘身上,可七娘又能向谁陈述?她接受她的冷眼,接受她的调侃,接受她对萧氏一族的恨意,单独一人,将仇恨愤懑都接下,还是待她仍旧。
在京中坐等,终是被动,又过两日,濮阳再往邙山去。
她就坐在案前,周太医正与她絮干脆叨地议论他先前见过的一患者。卫秀听了一会儿,问道:“你何时回京?”
濮阳在京中等了一月,不见他返来,自是急了,只当卫秀病情几次,一时不能病愈。
卫秀摇了点头:“京中想必正忙着,他日吧。”
可她终是舍不得她,引了她来,欲再见她一面。
这是《周书》,一年之前便已公布天下。仲戎之名就在书中,他之功劳,他之平生,一一述来,无一字夸耀,无半句诽谤。
濮阳一想也是,本日外出,奏本怕是已积满案头了。不如晚几日再来。
卫秀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她靠在七娘怀中,如许的归宿倒是很好呢。
卫秀是晓得她那几名仆人中,有一些已被濮阳拉拢了。她也没想过禁止,濮阳为人非常坚固,如果阻了,不知她还会想出甚么体例来。卫秀干脆也随了她去。
山中无甲子,人间光阴长。
对不住仲氏的,她此生已极力了,堕入暗中前的最后一刻,她的内心只要濮阳。她只想来生,能与濮阳浅显地相守。
这本书,她翻看过不知几次,除却折痕,看来如同新的普通,卫秀珍惜珍惜,不像对一本书,倒像是庇护她知己上最后一点安宁。
周太医大喜,随一仆人去往书房取书了。
彼时册本贵重,医书更是少有,常常是可遇不成求,周太医供职宫中,看的医书天然很多,但他犹觉不敷,试图在医道上再图精进。
雪势渐大,濮阳直起家,推卫秀入室内。
也让卫秀得知,七娘要立侍君了。
这归去是白日,雪刚下过,山路上积雪不化,越往高处,越是入目皆白。濮阳登至山顶,吐气成雾,比上返来时,更冷了几分。
那抹银光划破氛围,飞速驰来,带起凌厉的风声,几近是才一推开濮阳,那箭就射入了卫秀的身材。
濮阳欲问一句因何而喜,又怕卫秀感觉她多事,便没有发问。转而提及周太医来:“不如就让他留在你这吧。”
周太医读书入迷,浑然不知光阴。
“是为周书,我父能得赞誉,能受不偏不倚之评,想必是陛下从中转圜。”卫秀缓缓说道。本朝修前朝史,常常可贵公道,更何况是仲公这般人物。此中若说没有濮阳的感化,卫秀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