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辞旧[第1页/共2页]

苏世贤再回顾瞻望半晌，便决然决然地转头。

一想到现在能真正为陶婉如做件事情，也好似畴前的惭愧稍稍减轻。他深吸了口气，又攒足劲立起家来，重新挥却铁锹，往着坟头的冻土深深铲了下去。

族人故旧另有几位，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人，无人当得磨难厚交，苏世贤偶然拜访。他以淡青幕篱遮面，催马从西门外走过，行至隆寿斋前，不无遗憾地望着店面阖得严严实实的门板叹了口气，略带着些遗憾回京。

“婉如，我晓得错了，但是世上没有悔怨药可吃”，苏世贤哽咽难言，奋力地一锹一锹挖下去。多年的养尊处优，苏世贤早没了年青时耕地种田的力量，不过凭着一股子意气奋力挥动那把铁锹，实在举不动了便抱着它略歇一歇。

落空了的东西方知弥足贵重，世上最难寻的便是悔药。

裹着件浅金丝棉大氅的李隆昌粉雕玉琢，如同个精美的小糯米团子，被身着红色大氅的朱雀结健结实抱在怀中。朱雀样貌粗暴骇人，望着李隆昌的目光却极尽和顺。他替李隆昌捂着耳朵，两人正笑嘻嘻瞅着许三拿根断香去点鞭炮。

天涯模糊暴露第一丝晨光，苏世贤终究怠倦地铲完最后一锨土。他细心地将陶婉如的坟冢复原，把冻土培得结健结实。这才将承担系在身上，又将大氅重新披好。

在小沙弥的接引下，苏世贤燃了三柱香，又跪在释迦牟尼金身泥像前颂了遍佛经，这才起家重又打马悄悄下山而去。

“婉如，你不要惊骇，我绝无伤害你的意义”，很多幅畴前被苏世淡忘的画面竟在这一刻纷至沓来。一时是陶婉如红袖添香、一时是两人举案齐眉，一时是陶婉如送他远行，一时又是伊人缠绵病榻，咽下最后一口气味。

一花一天下，一叶一菩提。旧事如风，倶都随做恒河沙。苏世贤不求此后、但望畴前，非常虔诚地感激佛祖赐赉他这么一个赎罪的机遇，逼真地庇护了陶婉如一回。

许三白面不必，瞧人的眼睛总有三分奸滑，倒是世上少有的良善之辈。他现在笑成朵团花，望着婴儿手指粗细的鞭炮有些打怵，却还是不肯将手上的香交给青龙，那幅神采好笑非常。

冻土坚固，苏世贤只挖了几锹便感觉有力，他大口喘着气，抱着铁锹瘫在地毡上，心头却有些热血涌动。

翁婿两个一合计，李隆寿便冒充命人往长公主府传旨，对外只说是将苏世贤宣入宫中过节，背后里苏世贤倒是快马加鞭，直奔青州府故乡。

做完了这统统，他这才重又将只早备好的匣子放回墓穴，再次举起铁锨。

听得外头哔哔啵啵的鞭炮声，听着小儿高兴的欢笑，刘秀士挑帘瞧着院中。

苏世贤将陶婉如的骨灰抱了半晌，再极轻柔地将匣子搁在地上平铺的大红彰绒承担上头，又低低地念叨几句，似是叮嘱陶婉如放心。

苏世贤此时也是豁出去，他只怕泄漏动静，连一个小厮也不带，每日晓行晚宿，赶得非常短促，终在初夕这一日夜间赶到了云门山麓。

半山腰的寺庙间正有铛铛的钟声响起，苏世贤恍然这已然又是新的一年开端。他清算了衣衿，顺着青石回旋的巷子拾阶而上，踏着满地积雪走进了大雄宝殿，慎重地跪在了佛前。

爆仗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