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暮色迟[第1页/共2页]
庄民们怜他二人身遭非命,便有几个胆小的,将他们的骨殖拣了起来,合葬于后山。因他伉俪并无亲人,丧事还是秦庄头带人筹办的。
“太夫人恕罪,是我没看管好庄子,女郎的住处才会走了水。所幸那火是在女郎分开后的夜里烧起来的,天佑女郎福运。只是……那院子里留守着的阿福与阿妥伉俪……倒是被烧死了……”
那尸身秦旺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连着好几夜做恶梦。
太夫人垂在案边的衣袖,蓦地悄悄颤栗了起来。
所谓天不予人活路,也是阿福与阿妥射中该当死于那场大火,人力再也救不活的。
是啊,那样的一个夜晚,她这辈子又如何会忘?那大雨滂湃的冷、雷声轰响的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城署的吏目草草验过尸身,只说死者是一男一女,别的便再也验不出来了,世人便知,这必是阿福与阿妥伉俪两个。
依陈国律,奴婢私逃一概是要杀头的,卷款私奔罪恶更重,百口人都要坐监。
夫人垂着眼皮,悄悄地听着秦旺的论述,直待他说到告一段掉队,方才问道:“如何俄然便起了火?庄子其他处所可有涉及?”
太夫人恍忽地望着这暗淡的房间。
听了他的一番话,太夫人便沉默了下来,过得一刻,长叹了一声:“这也是他们命苦,事情又这么不巧,天意不成违。”
太夫人一早便知此事,方才却一点话风未露。若他出于私心坦白不报,太夫人会如何看他?他的庄头之位还能不能保住?
实在是太吓人了,秦旺这辈子都没见过如许的死人,完整烧成了黑碳,骨头都焦了,连是男是女都辨不清。
太夫人的神情却无甚窜改,眉眼间一派安静。
“火不是自厨下烧起来的么?如何能封住院门的路?”太夫人出声问道,眸色一派淡然。
秦六娘分开那天早上,阿妥伉俪二人忽生急病,没能伴同回府,一向在院子里没出门。不想这场飞来横祸,让这对忠诚诚恳的伉俪双双惨死于大火中。
“细细说来,我听着。”太夫人淡然的声声响了起来,安静的脸上并无一丝波澜。
他说着又是一阵嗟叹,神情也有些暗淡。
秦旺赶紧道:“太夫人洪福齐天,那场火并未烧到别处,实是天幸。那署吏验过后说,火是从厨房烧起来的,能够是灶火未熄,厨房里油壶又漏了,便引了火。那几日气候枯燥,又刮着西风,风助火势,便更加热得大了起来。”
秦旺身为庄头,出了这类事是要负些任务的,他现在便有些惴惴不安,一面擦汗,一面偷眼去看太夫人的神采。
那一刻,她想起了颍川发水的那一晚,那一晚的夜色比现在还要黑,黑得不见一丝亮光。
秦旺越想越是心惊,忍不住又举袖擦了擦额角。
秦旺不敢接话,只躬了躬身,垂首不语。
从进院开端,他身上的汗便没停过,这会后背已经湿了,粘粘的好不难受。可他却不敢有任何表示,还是老诚恳实地跪坐着不动。
说至此处他喘了口气,又接着道:“那署吏还说,阿福他们应当是被浓烟呛醒了,想要跑出来,却被大火封住了来路,便只能跑进菜窖遁藏。不巧的是,那菜窖里储了一大瓮油,油瓮被热气烤裂,那菜窖的火反倒比外头还大,两小我呼救不及,便……”
不知何时,暮色已将房间填满,浓浓的昏黄和着一丝微小的天光,将房中的统统都映得恍惚起来。雨丝和着雪粒子被风吹起,偶尔几粒落在窗棂上,簌簌寥落,单调而又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