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八 倾绝天下[第1页/共10页]

他声音中毫无任何豪情，平平一如在说本日的气候，没有犹疑，也没有厌嫌，却更显得无情。

“每年冬至日，江都宫翻开，各方男女老幼齐齐涌入，连袂踏歌，是扬州一年一度的盛事。而在踏歌起舞之前，必推举扬州最负盛名的歌舞伎院吹奏开舞。”

殿内有悲有喜，殿外一群人只当不知，在内里肃立着。黄梓瑕等人因为不是近身宫侍，都候在内里。

李舒白看着那边，问：“今晚筹办如何安排？”

闲云传闻能够下去玩，当即欣喜地问：“真的？那可太好了！”

王皇后这才仿佛有了兴趣，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眼，但也没开口扣问。赵太妃则笑问：“你师父是哪位圣手啊？”

她们从速下了棠木舫，肃立在船埠边等着赵太妃泊岸。

王皇后居高临下，俯视着上面的黄梓瑕等一干人。蓬莱殿在太液池中间，水风忽来，卷起王皇后的衣袂裙角，七重纱衣如临风盛绽的一朵绯色牡丹，半遮半掩着她的绝世风韵，漂渺华丽，几近要化为仙子飞去。

她瞥见王若神采惨白如残损的花朵，目光却一向盯着地上，仿佛不敢正视面前的任何人，包含一个小小的琵琶女锦奴。

“郡主说的是。”锦奴被抢白了也不觉得意，只笑盈盈地转而望着黄梓瑕，一双眼睛笑得如同新月，说道，“杨公公，你还记得我前次对你说的话吗？我所晓得的敬慕夔王爷的女人可多了，比如——扬州城和教坊内的好几个姐妹。如果公公能让夔王爷多来教坊走动走动就好了。”

锦奴抱紧了琵琶，微微躬身低头，说：“锦奴不敢当。锦奴学艺不精，再如何强，强不过我师父去，她白叟家才是真正国手。”

她们正在看着，王皇后身边的女官延龄走过来讲道：“皇后已经让人开了偏殿，王妃要先歇息一下。若你们想看看宫中风景的话，可就近到太液池边玩赏一下，千万不要离远了。”

“我要去觐见皇上，此事非同小可。”王皇后说着，几步走到殿门口，又转头扫视了偏殿内统统人一眼，说，“此事若鼓吹开后，本已甚嚣尘上的都城流言定会愈演愈烈。传我旨意，严令宫中统统人对外禁言。永庆，你当即去王府知会夔王，让他顿时进宫。”

她起家瞻仰着李舒白，低声说道：“多谢王爷亲至下问，王若感念在心。猜想大明宫保卫森严，又有这么多王府军和禁卫军日夜保护，定然万无一失，王爷尽可宽怀。”

素绮和黄梓瑕从速出声：“是奴婢们。”

黄梓瑕想起别人说的，皇上极爱奢糜游宴，而王皇后脾气喧闹冷酷，对于歌舞游宴之事并无兴趣，看来是真的。

“吃吃吃，就晓得吃，你看看本身腰身多少了？”冉云讽刺地问。

王若的目光缓缓从灯上收回，抬头看着她，一双泪光晶莹的眼中，含着模糊明灭的灯光：“崇古，我……”

锦奴应道：“是。我师父的琵琶，当世无人能及。若太妃成心，我便为太妃讲一讲师父当年一件佳话。”

“只一声琵琶传出，清声响彻全部江都宫，飞鸟惊起，群山万壑都在反响余音；三两句曲调以后，二十四位波斯舞者乱了舞步，肆意扭摆的腰肢便跟不上节拍；半曲未完，波斯那十二位胡姬俱皆不成曲调，箜篌笙管全数作哑。全部江都宫中只听得琵琶声音泠泠反响，如漫天花雨，珍珠乱泄。一曲未毕，冬至日落雪纷繁，雪花跟着琵琶声回转飞扬，仿佛俗世烟尘被乐声直送九天之上，上达天听，下覆万民。当时江都宫中万千人，全数沉寂无声地在落雪中聆听那一曲琵琶，竟无一人能大声呼吸，惊扰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