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觉性[第1页/共3页]
“那众生均已度了?你我也度了么?”
僧伽蓝寺造的很大,黄瓦红墙,泥塑漆金,青砖铺地,大雄宝殿中有三尊青铜大佛,摸上去冰冰冷凉的。
“这边!”
他摸摸我的头,说此子是有慧根之人。
师父让我上了一尊千瓣莲台,有一面色蜡黄的和尚与我论法。
“杀!”
哇――哇――
“我心在动。”
我奶娘有个哥哥,叫南武行,奶娘姓名却不晓得,人们谈及她时总说甚么“扫帚星”。奶娘出世后,南家生的一男一女,全短命了。
师父带我进庙门,我喜好青石阶旁的红叶――像极了四年前那朵花的色彩。
师父敲我脑袋:
“众生便是众生,一人,一狗亦是众生!不准再多问!”
我舅妈,也就是奶娘的嫂子,肚子垂垂痴肥了,家里那老头儿说未生下来便要取名,以定下婴孩的人魂――听游方羽士讲,之前死了几个孩子便是灵魂未安宁下来。
我敛眸。
厥后,舅妈肚子渐鼓胀了,皮球似的,我常想手指按上去,是否也会如蚂蚁那般“嘎啦”的响。
湿呼呼有些温热,身边的人接连倒下,甲片“哗啦”地响,尽是血污的手臂搭在我面前,血肉翻卷,像开满此岸的往生花,残暴绯红,煞是都雅。
――红豆生北国,春来发几枝。
他们说,捡我时,我尚在襁褓。
师父每年都来看我,第二年,他抱我起来讲:
僧伽蓝寺中香客浩繁,我做过扫地沙弥,迎客僧,最后师父让我清修。
他们说,我是孤儿,在疆场边的死人堆捡了我,我却知我生来本无父无母。
……
残肢断臂,污血,骸骨,堆积如山,黄沙满盈,苍穹失容。枯树枝桠上挂的肠子沾满了沙砾,黑鸦扑着翅膀啄食着。
“那为何佛老是宝相寂静?”
她整日里总蹙着眉头,抱我时双手箍得很紧,嘴里常念叨的几句话就是:“阿成你这个死没知己的,阿成……阿成……”偶然她箍得我紧了,我便用力咬紧吃奶的嘴巴,她却不喊疼,只是说:“宝贝……宝贝……还没给你取名字呢,你如何就跑啦。”
另有九座千瓣莲台环绕四周。
翌日,师父给我一本《地藏经》。
“除了那年捡他,这孩子仿佛从不会哭呢。”
那今后她抱我时,便不至于箍得我喘不过气了。
……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师父,佛亦有七情六欲么?”
那年,朝平郡灵台宗盂兰法会,师父带我同去。若按捡我那日作生辰,我十三岁。
我依了他,心不再动。
奶娘实在对我极好,她的眼睛小,眉毛像个八字,和我独处时,却变成一了。
我到她家一年后,喊了她一声娘,当时她端着半铜盆净水,铜盆哐当落下,净水漫了一地。
为甚么会哭呢,把本身弄得不洁净了。
脑袋又一疼,师父斥道:
我问师父:
那晚她抱着我哭,双手又箍得很紧,我推开,她因而哭得更喧华了。
……
院里桂树下有两窝黑蚁斗起来了,看到个头大的,我用手指按下去,“嘎啦”微响。奶娘是极其爱洁净的人,乃至于洁癖,我住的房间,总一尘不染的。我把沾了稠液与黄泥的手给她看,头次被她呵叱了。
“如何算功德够了?”
厥后师父说他修杜口禅,再不准我多问了,给我取了法号,叫“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