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闻喜(三)[第1页/共3页]
“九爷何必妄自陋劣呢,孔夫子也是教书育人的至圣。”我反去开导他,便健忘本身的宽裕。他微微一怔,旋即淡笑。清风掀起他衣袂飘舞,如白鹤立在水池边,展翅欲将飞而未翔。
心底悚然一惊,他如何得知我的出身?更不想,他竟是如此直言不讳直指民气。转念又一想,罢了,人前人后流言流言,只怕出身早已被周府的人扒了个遍。而他于我,也恰是天涯沦落人吧。
他侧目望我,恰那话震惊我心头的荏弱,我点点头,默许他这话,是对的。
我一惊,对这番话反多了几分猎奇。
眸光在清波凝睇很久,淡淡愁烟中,欲言又止,无穷心机。
一时欣喜,我不由问:“方夫子又同……”
我的心微微一沉,不由望向他,内心另有些淡淡的防备,恐怕他是为那人来做说客。
他送我直至后院,远了望着水心斋,他留步说:“小嫂嫂好走。”
我听着,考虑着,由着他的感慨去想,虽不大真懂,多少也体味几分他的无法。
注一:会元,科举会试第一名。当代科考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个级别。读书人先考秀才,然后春季(秋闱)乡试考举人,举人的第一称呼为“解元”,如唐伯虎就是解元。举人在来年春季再插手会试考(春闱)考贡士,贡士的第一称呼作会元。然后天下的贡士们插手第三场测验就是金殿殿试,殿试的第一名是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是探花。
一番轶事听得我哭笑不得,面前仿佛呈现那幼年意气风发的他一身青衫跻身考场,榜上头魁的对劲,方夫子那得知本相爱恨不得的愠怒。
“孤儿孀妇,深宫中尔虞我诈,权力排挤。大哥受的苦,换来的一世殊荣,呵呵,此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望着他的眼,听得我心头渐生凉意,垂眸呢喃道:“九爷本日话格外的多。”
看他那自傲的眸光,月色流华下透出温和温润的光彩,我淡然地一笑,接过那狗尾巴花小兔,晃来晃去的把弄。
我心下一惊,脸颊色彩微动,尚不及说话,他却说:“惜缘,保重面前。大哥他,最是在乎你的。”轻声慨叹,仿佛说罢这些话,他也舒了一口气,唇角勾出清冷的笑意,“小嫂嫂迟早是能明白的。”
我轻笑,却有些黯然失神,体味他的每句话。心下酸涩,更有一丝委曲,交杂一出,繁复难言。
他蓦地侧头望我,动动唇,似有些欣喜,又有些纳罕,点点头,眸光中透露些欣喜。
见我不答,他挪动步,更向那清波外,感喟一声:“尽须怜取面前人。”
池面上碎星如冰,灿烂灼目,衬了远近灯火,依约飘来的管弦歌乐,一片安然。阔别歌舞繁华地,偌大周府间竟能有如此的清心静气之地。
“年老是周府的擎天玉柱,我便是周府水池的一根芦苇。”他自嘲的苦笑说,“还好,你肯赏光同我这芦苇说话。”
我摇点头,不知如何,竟是舍不得这月色。心垂垂的温馨下来,只是模糊的另有抽泣。
他看着我,清冷的笑意挂在苦楚的脸颊上:“怀铄本还在自怨自艾,殊不知比起大哥,怀铄便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恍忽间,感觉那笑如此的亲和动听。
话到此处,怕也是尽吐心中郁结。他打量我将信将疑的神采,俄然暴露光辉的笑容,阳光般,照亮黑夜,没有一丝阴翳:“不信?大哥的学问,强胜怀铄百倍。昔日大哥十四岁那年同先皇打赌要金榜夺魁连中三元,便微服易名入秋闱,一起夺魁,高中春闱会元(注一),及至要金殿殿试,才不得不向方老中堂暴露真相。到头来落得个扰乱考场,拿朝廷开科取士做儿戏,被方老夫子罚跪了三天三夜,到头来还被戒尺突破了头,至今额头还落了块儿疤痕。不信小嫂嫂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