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蛰伏（一）[第1页/共3页]

我躬下身，拉住他，从袖笼中抽出一方带了兰花暗香的帕子为他悄悄沾了额头的汗，叮咛丫环们说：“早露重，秋风寒，莫让宝儿少爷一头热汗被风吹了，寒气入体病了就不好了。”

我恋慕地含笑望着她道：“这都是姐姐常日修福，观音娘娘才赐了姐姐麟儿。”

“我如何会怪姐姐呢。姐姐心直口快，mm更何尝不是呢？这才感觉投缘。”

送走五姨太慧巧，我独守窗前静坐沉吟，浑然不觉时候飞逝，再昂首看，竟然已是一轮疏月半笼枝头。

她动动唇，还不及细问，一阵清澈的笑声，宝儿已从九曲石板桥处跑来，冰绡竟同他戏逐而来。我才告别三姨太，淡淡笑着带着冰绡向五姨太的蘅芳苑而去。

一阵凉意袭背，寒彻心底。水心斋不过数月便成为一座庞大的坟茔，从那黄毛匪首，到西洋画师，及至前面的四姨太、丫环菱儿到隋嬷嬷之死，仿佛阴暗中一深不见底的洞窟吞噬着无数幽魂。

凌晨，晨雾未散，后花圃爱晚亭旁依着山坡满种的菊花开得正盛，惠州名品，公然艳压群芳，姹紫嫣红，曳着晨露，更显鲜艳欲滴。

我冷冷一笑道：“或是捕风捉影，只是未雨绸缪才好。”

我不由唇角抽搐，低垂下头，悲戚垂泪，却忙用衣袖轻拭了泪，忍住哀思说，“除非华佗再世，或是天降灵药。”

只那刹时，我打量着三姨太尽是防备的双眼，见她不安的拉过宝儿在怀里为她擦着额头的汗，又伸手去他脖颈后的衣衫中摸索。我俄然动了个心机，不过斯须间，计上心来。

她一听便立时泄了气，感喟道，“哎呦，这是如何话说的呢？好端端的，那么大个孩子说没就没了，还是那么难堪不堪的落的胎。”

天井内的照角灯都显得暗淡不明，廊下一串串绛红纱灯在风中飘摇，更如暗潮中涌动的赤色。而我，撤除忍耐四周那蚀骨的寒意，只得将心头的悲怨和了酸楚错愕的泪水一点点地强压下去，垂垂化成无尽的怅惘。眼下的周府，我不打狼，必被狼吃。便是冷居深宅与世无争的四姨太都难逃她的算计，更何况是我？只凭我和慧巧的力量，怕还真难斗败着家世深厚有恃无恐的六姨太。

“除非甚么？”三姨太猎奇的问，她生性多事好探听，府里的事无时无处能少了她，现在她听我只留个话头却忍住后话，便更是迫不及待地诘问：“mm说说，或是我能助mm一臂之力呢。”

“如果孩子的衣衫湿了，是要速速改换的。”我随口说。母子连心，她天然比我更经心在乎的。公然，她打发丫环们领了宝儿去换衣再返来玩耍，我也扭头看一眼冰绡，叮咛她说：“去回房，把我那袭茶青色蜀锦披风取来。”她盈盈而去。

我摇点头，指尖揉弄着那朵花，眸光中散落了欣然若失的苍茫，黯然道：“或许是吧？只是花开可贵百日红，更何况暴雨暴风培植。转眼来年又是草长莺飞，花事更好，有谁怜忆客岁的残红呢？”

她似懂非懂地打量我，或是听懂了我寥落之叹，眸光中暴露些怜悯的光，拉了我手拍拍慷慨地说：“统统都是命，mm就不必悲伤了。”

我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一个悠悠的声音含酸说：“我们家宝儿身子骨结识，有老爷从宝光寺请来的灵物护身，邪毒不侵的。”我不必回身，便知是三姨太花媚香。我一片美意，她却满怀芥蒂。只我转念一想，怕是府里妻妾夺宠之争，血光未断，她还能信赖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