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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几间西屋的门连续翻开,儿子儿媳们纷繁起床,泼了冒热气的洗脸水,打鸡骂狗的声音让小院热烈起来。
幺妹被妈妈凉凉的额头惹得“咯吱”笑,却俄然闭上眼睛,把大大的脑袋摇成拨浪鼓:“做梦好怕怕,不要睡觉觉。”
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直往领子里钻。崔老太出东屋,缩了缩脖子,闻见院里的草药味,眉头紧皱,“如何,烧还没退?”
抱病的是崔家最小的孙女,大名崔绿真,文邹邹的,家里人都爱叫她“幺妹儿”,腊月才将过三周生日。龙昂首那天受凉病到现在,崔老太实在揪心。
崔建国固然诚恳,可这左一句“你爹”右一句“你爹”的刺耳朵,他翻过来斥道:“烦不烦,睡不着起床烧火去,春苗都让你派妈屋里了,还想咋地?”
补丁衣裳只盖到腰间,小风吹,屁屁凉。
一溜儿六个,村里人背后都笑死了。
“嗯。”
崔老太往手心吐口唾沫,抹在半白的头发上,徒手拢出个疙瘩揪,将藏青色的头巾叠成三角形,在脑后打个结,将疙瘩揪包得严严实实。
“这些事不消你操心,谁懒饿死谁。”崔老太进步嗓门,“一个个还躺尸,也不看看几点了,工还上不上?饭还吃不吃?”
老三崔建军,诚恳巴交,最听她的话。
“本草见鬼了吗?”但下一秒,“要,要,要!”
老四建华……唉,结婚第二天插手抗洪抢险,被水冲走……那但是她最对劲的儿子啊!
老二崔建党,有脑筋,主张多,还识文断字,在出产队当副队长。
幺妹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颤了颤,“打雷,下雨,开大裂。”
可明天的幺妹很奇特,看到土块有种莫名的镇静……和饥饿。
一样是孙女,其他三房的都瘦不拉几,唯独把老四家的养得油光水滑白白胖胖,刘惠气得牙痒痒,指着窗外低骂:“老四家的也是丫头,又没多长根啥,凭啥功德全让她占?”
“好好听听,都说了啥。”刘惠伸个懒腰,在自家男人腿上踢一脚,“你老娘又搁那儿叨叨,指不定是有好东西补助她……”
平心而论,老崔家的炊事不是村里最差的,固然吃不上白米精面,可红薯土豆很多,混着玉米粗面烙饼子,大人孩子都能吃七分饱。但耐不住崔老太喜好小孙女,时不时补助点好东西,看得见吃不着,把其他几个孙女馋得不可。
吵嘴套红的《群众日报》可舍不得糊墙,整整齐齐码放在东屋,用爷爷的赤军帽压着,上墙的只要《石兰晚报》……幺妹认字儿。
奶声奶气,却吐字清楚,层次清楚。
……
牛屎沟一枝花名不虚传,可惜……唉。
幸亏婆婆拎的清,黄柔感激的笑笑,“娘放心,中饭请三嫂替我,晚餐前应当能赶返来。”
幺妹摸了摸耳朵,妈妈说这两只肉肉的小饺子是汇集声音的,“当然能呀。”
“幺妹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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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乌黑的头发辫成麻花辫垂在胸前,把那胸脯衬得胀鼓鼓的。往上是水灵灵的杏眼,粉面桃腮,往下……即便是蓝灰的破棉袄子也掩不住那纤腰翘臀。
三岁的孩子是没有自控力可言的。她捡起一块鸡蛋大的黄土,仿佛透过表皮能瞥见里头金黄色的芯子,又香又面,软软的在嘴里一点儿点儿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