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劫后[第2页/共4页]

北门内的火已救熄了，上京如同被刷洗过一番，段岭看得非常难过，转头寻觅李渐鸿，在那来交常常的人群里，就像有一种奇妙的联络，指引着他的视野，令他一眼便看到了父亲。

“……在吗？”唐祭事叫到名字，无人应对，有人说：“不在了。”

段岭便归去找祭事写了张便条，摇了摇蔡闫，蔡闫展开眼，眼里只是无神，仿佛不熟谙般地看着段岭，段岭试了下蔡闫额头，还发着低烧。

段岭给他搓背，搓胸膛，血腥味披发开来，李渐鸿又将被血染得发紫的手掌放进水桶里洗。

段岭跪坐在孩童们步队的开端，抬眼时瞥见夫子侧旁一盏灯，照着书阁内挂着的那幅《千里江山图》，不由想起与拔都分别的那天，生存亡死，如同一场浮生大梦。

段岭扶着蔡闫下楼，祭事在花样中另开了个厅。

“好点了？”李渐鸿问。

他跪在李渐鸿身后，侧过身抱着他的腰，侧头靠在他的背脊上，叹了口气。

蔡闫接过，顺手递给段岭，段岭揣进怀里，跟着蔡闫进了一个以白布搭起的大棚。棚里躺满了伤兵，蔡闫停下了脚步，兵士却还是在往前走，走到棚子的绝顶，那边只躺了一小我，被白布罩上了满身。

段岭已到变声的时候，嗓子沙沙的，像只鸭子，李渐鸿一本端庄地学着段岭说话：“我跳不上去！爹！拉我一把！”

“爹。”段岭提起桶，朝李渐鸿头上浇下。

赫连博把蔡家的厨房翻了个底朝天，甚么也没有，好几天没生过火了，一片冰冷，只得从井里办理水喝，有人又去摘了点院里的树叶嚼着吃。

段岭说：“要不……”

段岭“嗯”了声。

巡防司兵士借了个板车，把段岭和蔡闫放上去。到得花样内已是深夜，蔡闫稍好了些，却仍发着低烧，时不时地梦话几句。在校场外走散的赫连博也找过来了，另有很多辟雍馆的少年们，元军进城时，逃得慢的死了好几个，幸而大师尽早分散，唐祭事也还活着。

段岭看了蔡闫就难过，却不知该说甚么，李渐鸿已不知何时进了来，低头看着蔡闫，蔡闫便又闭上了双眼。段岭只得把半死不活的蔡闫胳膊抱起来，李渐鸿躬身，把蔡闫抱了起来，与段岭回家去。

段岭翻了个身，靠在李渐鸿的手臂旁，闭上双眼入眠。

“有个死人。”段岭喝着水，淡定地说。

元军拜别的第三日，上京终究垂垂规复次序，先生们派发食品，口粮更是少得不幸，一名唤呼延那的同窗快步上来，说：“祭事来了，着大师下楼去。”

大夫给开了点退烧的药，段岭去借了个瓦罐，凑在兵士生火的灶上熬好，以芦管喂蔡闫喝下，又折腾了足足一宿，方有人过来，朝段岭说：“喂，你们到花样里头去，辟雍馆的师父在那边等着。”

“被元军射死的。”那人答道。

“他工夫不可，耶律大石汲引他，是看在我爹的份上。”蔡闫朝段岭说，“我求你爹教我剑法，本来也是想归去教他保命用。”

段岭点头，跟着蔡闫迈出厅堂，一同坐在初晨的日光中等着，这个处所他等了很多次，当时他望穿秋水地等着郎俊侠，蔡闻骑着高头大马，在门外朝他们吹口哨。当时拔都还没有走，也老是等不到人来接，人群散尽后，他会闲逛闲逛，归去抱着被褥，到书阁里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