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第1页/共3页]
楚羿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棋盘,随即也不管满盘的棋子酒液,便倾着身子,整小我趴伏于其上。
“……你也保重。”
见楚羿不答,李尧横眉嘲笑,持续诘问:“为人子者,杀父之仇该当如何?!”
李尧哼笑:“萧贺萧丞相,当年的萧侍郎,因揭露佞臣有功,这十年来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于政上无建立,却对那恭维媚上的手腕极其精通。拉拢朝臣,勾搭内侍,沆瀣一气,将这朝堂搅得个乌烟瘴气,暗不见天。萧贺当年与恩师有私仇,方家家破人亡尚不能解其心头之恨,现在这三省六部当中,那个若敢提一声当年方丞相如何,只怕不出三日,必有后话。”
行至门口时,忽闻身先人声,李尧脚下一顿,复又回过身来。
他怔怔盯着劈面之人半晌,竟是哈哈大笑起来:“重情重义?飞白可真折煞我也!!当年于法场哭诉一声‘丞相’,以后不久我便被打发去了湘西。如果不是太傅从中周旋,只怕至今还在莽荒之地做那小小县承。当年初入翰林,家中墙上挂的是‘正气凛然,仰不愧天’,十载后,倒是将那恭维阿谀,虚与委蛇之技学得个炉火纯青。这十年来,我口中便连一个‘方’字都未敢提,你可知为何?”
只是刚将酒碗倒满,正欲伸手去端,手指尚未碰到那陶土碗的碗缘,那碗竟然“啪”地独自翻倒。
此人但是丞相府里的公子,誉满都城的神童啊。就连五岁知五经,六岁能诗文的李大人都对其心心念念,挂念数年。
说罢,李尧却未动,又在榻上沉默着坐了半晌,复兴身时,脸上又是一派清风温暖,温雅无争。
斗室内寂然无声,氛围好似固结了普通,让人透不过气来。
只是他此时坐得远了,如何伸手也够不着,干脆便直接捞了酒坛过来。
苏玨又感觉胸口像被甚么人攥住了一样,拧着似的疼。
苏玨眼睁睁地看着李尧出了先生家门,背影垂垂消逝于村间巷子。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楚羿方才抓起一旁酒坛,倒满面前酒碗。
楚羿迷含混糊地想着。
苏玨越细思便越想笑,可惜那两个嘴角却好似挂了千斤的秤砣,不管如何也扬不起来,一时竟是无地自容。
楚羿捧着酒坛,晃了晃,见倒不出酒来,一甩手,将空坛子撇到了一边,又独自去拆了那第二坛的泥封。
他悄悄望着楚羿,面上神情俄然有些庞大难懂。他便在门口站了一阵,才略带哀意地启口:“飞白保重。”
楚羿已醉得胡涂,趴在棋盘上,嘴里几次喃喃着甚么,只能模糊闻声“方弈不孝”,“不能替父报仇”。
烈酒顺着棋盘而下,流了一榻一地。
他苏玨又是何人?
楚羿双拳攥得发白,颤声道:“飞白……乃局外之人,实不能替方公子定夺。”
是不是像在看那跳梁的小丑?井下的青蛙?
楚羿起初从内里拎了两坛酒返来,与李尧也只对饮了一碗。因而这剩下的烈酒,便一碗接一碗,尽数灌入了先生腹中。
……
李尧错愕。
少顷,李尧噗嗤笑出声来,几次点头:“好好好,旁观者清,飞白于局外,公然看得透辟,均存佩服。民气不成勉强,飞白起初亦表白偶然宦途,既如此,践行酒业已喝罢,均存便就此告别了。”
楚羿兀自闭了眼:“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凡是一脚踏入这宦海者,想必身后都备着副棺材。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人有人的气数,国亦不异。现在朝堂如此,或许只是气数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