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玉殒[第2页/共3页]
这云淡风轻模样刺得余九莲肚中翻火,咬牙道:“且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栈道绝顶,一匹白马爬升而来,九节鞭叮叮当啷如鬼怪勾魂,手臂一甩,缠住剑身,再一带而起,夺了他冒死的利器。残兵刀枪相对,眼看就要穿透他肩胛,仍在苦战的石阡飞身扑上,带着他往侧边一滚,躲开刀锋剑尖。
景彦大声喊:“若关了我能把小满找返来,随你关多久,关我一辈子都成。”
回溯两日,丑时三刻京郊栈道。月是上弦月光照大地,夜是杀人夜风高人稀。马蹄声嘚嘚,一声叠着一声往前挤。埋伏在两山树丛下的强盗有九环大刀流星剑。玉轮垂垂满,一道寒光闪过,就在这一刻,刀出鞘,分裂了南风,第一匹狮子骢迎头来,四蹄被齐膝斩断,吁一声嘶鸣点起了烽火。顿时人滚落在地,剑出鞘,手腕回旋,一个剑花向上挡住当门劈来的雁翅刀。月光下,雁翅刀的仆人看清了他的脸,精美婉约的眉和眼,矗立高俊的鼻,另有——另有一口热血自他口中喷出,溅上了他的月白锦袍,点点似梅落塘前。他靴子里藏一把短刀,悄悄无声中划破了他夜行衣下的薄脆的肚皮,血肉翻涌,眼是血,喉头是血,漫出来漫出来,淹没了乾坤六合。
宣府总兵庞仲粮六百里加急上报,西厂提督陆焉叛逃残元,有人亲眼目睹提督一行人连夜出城,直奔北元。
铁钩扎破皮肉,仿佛有了神态,这神态都是恨,带着满腔的愤懑往皮下钻,勾烂了一层一层肉,再搅碎了经脉,锁住琵琶骨,从另一端穿出,鲜血渗入了衣袍,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余九莲怒在心中,笑在脸上,委曲道:“大人可真是心狠,奴的哥哥死的那般惨痛,全赖大人所赐,您说,我该如何服侍您?刀剑?怕配不上大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死的是谁,活的是谁,人间有几个余九莲?或许一人活着一人是影,一人分白天一人分夜晚,余九莲本就只要一个,就似兄弟二人本就一体。
陆焉嗤笑,“谁管一条狗姓谁名谁?”
国公府千头万绪,无处动手,这厢郡主失落丫环被杀的动静已经传到宣府,陆焉决定出发,连夜回京。
“说吧,你们白莲教想要甚么?”乌黑刀锋只离咽喉半寸,他仍可在其间谈笑,不畏存亡。连余九莲都生出几分敬佩来,但很快,他歪嘴笑,恨意丛生,“大人这话只能问教主,万不能让奴闻声了,不然可就没有让大人活命的由头了。”
他还是笑,眼底结一层坚冰,满含杀意,“你若担得起结果,便固然来。”
“由不得他不该,上了我教的船,便只能依着我们的路走,借他一千个胆量他也不敢不该。至于这宦官,我们今后三百年的花消,都系在他身上呢。”
景辞被这没头没脑的藏过一回,又死了一个贴身丫环,惊奇自不必说,但揣摩不透贼人企图,更叫人彻夜难安。但答案在三今后揭开,还是迷雾重重。
陆焉一手撑地,掸一掸衣摆上沾的灰,站起家来。打斗中一缕发自额前落下,习习夜风中飘摇,令他眼角泪痣一时明一时暗,如风又如梦。双手负在腰后,他抬起下颌,亦抬起斑斑血迹,迎着顿时锦袍端方高处俯瞰的余九莲,竟半分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