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尘埃甫定[第1页/共4页]

待到李锡琮被天子传入禁中之时，却又过了几日。天子并未在宣政殿召见，而是颇具风雅的选了上林苑。此际正值初春，苑中春樱盛放，远了望去似云似雾，轻风过处花瓣摇摆飘落，如点点霰雪腾空飞舞。

天子看着垂首跪地之人，晒笑道，“朕觉得你的倾慕之情竭诚深沉，不过随便一句话，也便等闲放开手了。你这冷心冰脸的性子，也不知像足了谁，今后不拘哪位女郎做你的王妃，怕是也要被你寒了心肠。”调侃了一番，挥手道，“你起来，朕还没有问完。”

帝后二人再度相视而笑，可惜那笑容里并没有太多温度，这是互换了前提，两边各退一步所能达成的最好成果，相互情意相通，心知肚明，便能够疏离有度，冠冕堂皇的笑上一笑。

李锡琮摆首，轻笑一声道，“想不想获得并不首要，民气易变。所谓人间行路难，不在山，不在水，只在情面几次间。将来的事，目下谁能说得准。”

天子嗯了一声，点头道，“你也晓得她原是朕预备赐给太子的，皇后也很看重她。”略一停顿，望了他，道，“朕这般说，你还要对峙心中所想么？”

成恩心中一凛，道，“可皇上此举，就不怕为太子今后招来祸害？”

成恩蓦地一激灵，垂首想了半日，终是缓缓点头，又见劈面垂垂有人行来，只得按下心中所虑，闭口不语。半晌，转首望向身畔少年亲王，倏然看到他幞头之上寥落的一朵素白樱花，衬着他如琢如磨的冷冽侧颜，虽令其人更添风骚，却也于不知不觉间令那花瓣感染了多少坚刚之气。

天子望向结发二十余载的老婆，那保养得宜的面庞仍然抖擞神采，精美细致的肌肤模糊透着莹润光芒。若不细看，便发觉不出那些光芒只是珠粉装潢而成，就比如若不离近张望，也发觉不出她的眼角早已爬上了密密纹路。

李锡琮与成恩二人得了话，一前一后辞职拜别，待走出上林苑，成恩才长叹一口气，轻声道，“王爷方才好险，臣听着已是捏了一把盗汗。”

李锡琮面上一红，更显羞惭，轻声道，“皇上见笑，臣失态了。”天子笑道，“无妨，可贵你有求一次，朕会好好考虑。你且归去等恩旨罢。”

李锡琮复又向天子施礼，虽未得明话，却还是叩首道，“臣谢皇上天恩。”

天子笑得一笑，道，“朕的儿子，莫非还配不上她的女儿？你也不必多虑，六哥儿今后是要替太子守住北境边疆，也要替太子看住北地外将。冯长恩总有老迈的一天，届时太子能用的人里头，也少不得他这个兄弟。”

成恩在心底无声轻叹，也不知那自在舒畅的日子，于身畔少年而言，何时才气到来。

未如周元笙所料，会昌二十年春，殿试方过，先于太子及宁王的赐婚旨意下达的，是一道进秩固安公主李锡玥为隋国公主，赐婚博陵侯次子，并着礼部制定册封及大婚仪制的圣旨。

他举首望向湛湛晴空，这原是多么明丽生姿的一个春日。宫墙外自有青山如黛，有灼灼桃花，有细雨柔丝，有风情缠绵，那漂亮刚毅的少年该当跃马扬鞭，纵情流连，而非困锁于皇城当中，谨慎谨慎的测度本身的父亲，哥哥，同僚，虚以委蛇的做着似真似假的戏码。

成恩讷讷点首，怀着满心迷惑，脱口问道，“可皇上就不怕王爷今后和冯将军暗里交通，为何要将周大蜜斯赐赉您？又为何明显定了此事，还要借端摸索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