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沙[第2页/共2页]
长亭说着便哧哧笑起来,“前年和父亲去平成祭祖,哥哥伫在树下头,恰好落了他一头的雪气儿!”
建康的顶级士族已走了谢、陈两家,陆家也走得早——陆家太夫人,大晋真宁大长公主由陆绰胞弟陆纷护送先行一步,齐国公陆绰携长房诸人及陆家钱帛账册紧随厥后。
是陆家不准她生小郎君了?还是她陆长亭拦着她奔出息了?
陆家的马车做得宽,长近一丈,分表里厢,内厢安插精美,茶案小几俱备,可容三两人,长亭性娇,凡是都软在枕垫之上,进内贴身奉侍之人,或是陈妪,或是几个得用的丫环。
闲话?
符氏是填房,长亭生母谢文蕴过身得早,陆绰非常神伤了好久,又隔三载,由真宁大长公主做主娶了符家宗室女入陆家,至此近十载,产下一女,行三,名唤陆长宁,便再无消息。
一起从京都建康过来,过两城三镇,已无精兵镇守,残兵老将之下虽尚无衣衫褴褛的百姓,可大晋清楚已显颓靡不成挽之势。
符氏惯会恶人先告状,清楚是不乐意与先齐国公夫人的娘家谢氏一道走,且直说罢。恰好要作张作乔,非得引个“密云师太好轻易出关,总得等着去求一道后代签才好”的由头,硬生生地北迁刻日拖到了仲秋…
甚么闲话?
陆绰与嫡宗子陆长英说这话时,陆长亭偷摸藏在幔帐背面听着了,当初乐不成支,现在想一想,方觉父亲力主陆家由建康迁徙回平成老宅实在妥当——士族是士族,皇家是皇家,平成陆氏起于东汉,兴于前梁,乃后陈皇族,符家是兴是衰,又与陆氏何干?
百雀借掂盏斟水的工夫,细声道,“您也甭怨怪老爷了,夫人急慌了好久,拧努力儿来,若大长公主与老爷不谅解,反倒徒惹很多闲话…”
紧跟着,才是轩然大波。
哀帝符勉吃惊难平,终暴毙身亡,留下年仅三岁的宗子符瞿登基掌宝,天下之大,时价本日,大晋二十三州竟已逾十州产活泼乱。
长亭默了默,仰起脸来深吸一口气儿,檀木香安神静气,待过了半晌,反倒笑了笑。
人与人讲究缘法,长亭与符氏修了这十来年的母女缘也没修服从,反倒两看生厌,相互敬而远之。不过想一想,符氏与陆绰的伉俪姻缘仿佛也修得不太好,长亭不怀美意地私心测度,符氏约莫是与统个陆家无缘罢了。
“我又不傻,怨怪父亲何为?”
靖嘉之变,不过半载之前。
将过半晌,马蹄踢踏,极长的一列车队却走得静悄悄的,赶车的人,驾车的马,全都静悄悄的。近两百匹棕红赤鬃马打头,顿时坐人,皆束冠以木簪盘头,身着深灰裋褐,脚踏黑布绵履,是大晋百姓最平常不过的装束。
马车颠簸,陆长亭神采有些蔫蔫地,靠在软枕上,微翘小指将幔帐翻开一条小缝儿,不敢太凑上瞧,只好眯了眼想看得远一些,可看再远,没有火食毕竟是没有火食,只要荒萧瑟凉的满地沙砾。
“这才过豫州…”
可好笑得很,乘机而动的几近都姓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