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君子不器[第1页/共3页]

“哎哟，今儿不巧出门没带荷包。四文钱也没甚么了不起的，要不就算了吧，都是熟人，大师昂首不见低头见，当老婆子欠你一份情。我这儿另有好些老德兴的葵花籽，便送给小叶子当零嘴，总不能教你白忙活一场。”

刘阿婆讪讪地缩手，强笑道：“不过几个铜钱，你是读过书的人，干吗不依不饶跟我一个孤老婆子过不去。再说了，一封家书对你还不是悄悄松松的事儿，何至于非得惦记取老婆子的四文钱？”

刘阿婆正自挣扎，一时站立不稳就势一屁股滚到地上，立时哭天抢地干嚎起来。

看客们一哄而散，街面上仿佛甚么也没产生过，只留下几颗散落在地的炒葵花籽。

陆博点头道：“放心，一桩不漏。一共一百三十六个字，抹去零头，您给四文钱就好。”

“人生来有欲，求之不得，心生波纹，久而久之便成执念。你刚才想吃冰糖葫芦，却忍着不去买。非因无欲，只是心疼钱罢了。这欲望不但不会消逝，反而会成为你的心结胶葛不已，心心念念无以排解。就像普行和尚起了色欲，只想用佛法戒律禁止住本身。一次两次或答应以，何如心魔深种终有禁不起引诱众多成灾的一天。”

刘阿婆脱不得身，大声叫骂道：“快放手，哪儿来的小野种，有人养没人教！”

陆叶和父亲生得很像，一样黑漆漆的双眸，一样微微翘起的唇角，现在少年倔强不言。

落日西下，夕照余晖洒照山脚下的小镇，将屋宇树木镀上了金红的色采。清澈的河水从山中发源，曲盘曲折潺潺汩汩地穿太小镇往东流淌。河面上来交常常的乌篷船里，泛动着船娘动听甜糯的水乡歌谣，一片光阴静好。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墩手里拿着半串冰糖葫芦落在了步队的背面，一边撒开两条短腿一蹦一跳地往前追，一边啃着糖葫芦嘴里呜呜地喊：“等我，等……等我！”一阵风似地从陆叶身前奔过。

笑便笑吧，扫就扫吧，现在我就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

四周的人纷繁围过来，见躺在地上的人是刘阿婆，哪个还敢上前，只站在一边看热烈。

“阿婆本日忘带荷包没干系，无妨先赊着，明日再给也是一样。人无信不立，四文钱虽小，终是要收的。”

四周的看客一阵哗然，本来觉得好戏一场，哪晓得刘阿婆战力骤降竟然肯低头认错乖乖交钱！

陆叶渐渐皱起眉头，从兜里取出钱来咕哝道：“都被你搅胡涂了，不就是串糖葫芦的事儿吗，干吗又是和尚又是贤人的。这佛法圣言也忒掉价了吧。”

河岸边杨柳正在抽条抽芽，透暴露今春的第一簇绿意。一群水乡的孩童方才脱下厚重的棉衣，穿起新做的花衫，叽叽喳喳打闹嬉笑着从杨柳岸边的街面上走过，手里兀自提着装满文房四宝的小竹箱。

趁陆博提笔写信的当口，刘阿婆从手里匀了十几颗炒葵花籽，悄悄在内心数了数，然后递给陆叶，大声道：“小叶子，尝尝，是我儿媳托人从城里给带返来的。正宗老德兴炒货，这镇上可买不着。”

陆叶盘腿坐在街边，眼角余光扫太小胖墩手里的糖葫芦串，嘴唇动了动，低头持续用手里的柳枝蘸着瓦罐里的净水在青石板上习字。

陆叶不平气道：“照爹爹这么说，普行放弃修行，害了人家女香客的名声反而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