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之鱼[第1页/共4页]

吴蒖蒖在尚食局浑家中是个特别的存在。她十七岁才从官方被选入宫，不像大多数浑家普通，是七八岁入宫，从小培养的。如许的背景也令她看起来有种有别于其他浑家的“野气”。

夤夜独处时，裴尚食常常会想起蒖蒖放歌西湖的模样。明显是那么青涩的年纪，她却毫无阴霾地唱着“世路现在已惯”，当时的她懂这词里的意义么？

太子沉吟，斯须答道：“迩来倒是常想起松江鲈鱼鲙。”

裴尚食一向沉默着，听到这里俄然悠悠开口，淡淡道：“关头参政当时本来就一无统统。”

安淑皇后喜食松江鲈鱼鲙，皇太子不会健忘这点，何况人幼年时的影象，总有一部分是由味觉誊写。

开初无人答话，在她再次扣问以后，当年与吴蒖蒖一起入宫的浑家凌凤仙才抬开端，轻声道：“太子……太子不好了……”

她情愿一遍遍回想蒖蒖当年的模样，那像一束照亮心底深处的光，令她想起很多旧事。

她挥了挥手，让蒖蒖带着鲈鱼鲙拜别。

彼时天气晴好，湖上波光潋滟，清风疏柳，荷香翦翦，湖心漾着一艘画舫，此中立着数名严妆女子，服饰皆入时，花团锦簇地，像是妓家出游。

冰刃似水，跟着少女起伏的手腕落在砧板上，收回一串清澈快速的声音，节拍均匀划一，听上去有如噪音。砧板上的松江鲈鱼已剔去鳞骨，肉质细嫩洁白，跟着那串冰刃噪音逐步被剖析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从刀刃上飘落的姿势仿佛散雪，堆积在一处又像丝縠相叠，在隐于暗处的尚食裴氏谛视下，发着莹洁的光。

唐璃瞠目结舌，而其别人在长久的沉默以后发作出一阵响彻尚食局的笑声。这个小故事跟着笑声传遍六尚，很多人是以熟谙了吴蒖蒖。而那次她并没有申请去哪位皇子处，奉侍皇太子是厥后机遇偶合的成果。

她低身跪于裴尚食面前，双手奉上鲈鱼鲙，安闲道：“典膳吴蒖蒖欲为东宫进鲈鱼鲙，请尚食娘子先行咀嚼。”

她们等候本身有好去处，也格外体贴火伴的归宿，但愿与本身一处供职的火伴与本身脾气相投，又怕她技艺超越本身，令本身没法出头。入宫后的蒖蒖，就像一粒被东风吹上宫廷屋脊的种子，有了一点灰尘，就开端兴旺发展。尚食局浑家们很快发明她是个不普通的火伴抑或敌手，都在暗中察看她，揣摩她的目标。

而一名少年坐于舟头，笑吟吟地横抱着一面阮，纤长琼指捻拨丝弦，一曲《西江月》弹向东风里：“问讯湖边秋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世路现在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裴尚食悚然一惊，敏捷诘问：“不好了？甚么意义？”

吴蒖蒖持续着斫鲙的事情，以丝巾束发，鬓发和脸上素净的妆容都一丝不苟，凝眸看即将完成的鲈鱼鲙，她对裴尚食的存在仿佛浑然未觉。

御厨中的吴蒖蒖将斫完的鲈鱼鲙一片片铺于银盘中，状若花瓣，又在漆盒中盛满碎冰，把银盘置于其上。鱼鲙调料春用葱，秋用芥，蒖蒖磨好芥辣，辅以盐和橙泥，又取一些姜、蒜、橘、白梅、熟栗黄、粳米饭、盐、醋制成的“八和齑”一并搁入食盒，以备食者取用。

赵皑又道：“晋人张季鹰生于吴郡，官至大司马东曹掾，长居洛阳。一日秋风乍起，张季鹰忆及故里的菰菜、莼羹、鲈鱼鲙，不由感慨：‘人生贵在纵情适志，何必为追逐名爵而离家数千里，来做这不得高兴颜的官？’遂去官回籍。大哥，你看，为这鲈鱼鲙大司马都肯丢弃统统去官归故里，你本日顺服情意，尝一两片蒖蒖所斫之鲙，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