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桃树成精[第1页/共3页]

次日，陆府一名管事和两名府役送来十万钱，说是陆太守送给真庆道院作为修建山道之用。

小婢短锄道：“咦，这话如何象是陈操之陈郎君说的？”

陆纳道：“好，你去吧，落日下山前必然要返来，莫再着凉。”

小婢短锄“格格”的笑，问：“黎院主，陈郎君本日来了没有？”

黎道人道：“没说甚么，只说来岁还是要来看这后山的山茶――”

陆葳蕤道：“那就多谢黎院主了，簪花，将此画收好。”说罢，带着短锄出后院，上山看大紫袍去了。

黎道人非常绝望，问：“陆娘子不要这画吗？陈郎君的画固然已立名吴郡，但是此画未题鉴，别人还不晓得这是陈郎君画的呢。”

陆葳蕤当然明白吴郡陆氏与钱唐陈氏之间的庞大差异，一个是上品高门，一个是豪门庶族，职位天差地别，但看到陈操之她就会健忘人间另有这类家世之分，这几年她游历三吴、寻花访木，见过的少年郎也很多，又有哪个及得上陈操之？最可贵的是陈操之与她兴味相投――

陆葳蕤从速问：“画在那里，取来给我看。”

陆葳蕤于汉隶中独喜这《华山华山庙碑》，《华山碑》用笔饱满，波磔较着，体势端庄，雍容高雅，是汉隶中的集大成者，但作为女子习练这《华山碑》因笔力不逮，轻易流于纤巧，陆纳起先建议女儿习练《曹全碑》或者卫夫人的《名姬贴》，那《名姬贴》真迹为西中郎将、豫州刺史谢万保藏，谢万便是谢安之胞弟，六年前陆纳亲去建康乌衣巷谢万府中临摹带回，但陆葳蕤却不喜《曹全碑》和《名姬贴》，一心只练《华山碑》，陆纳也只由她，未想陆葳蕤笔力甚健，《华山碑》体的隶誊写得形神兼备，任谁见了都要夸葳蕤小娘子好笔力――

陆葳蕤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的愁绪一扫而空，用微不成辨的声音说道：“本来你说我是桃树成精，你本身才是。”表情轻松利落，起家道：“我先去看看山茶，不知大紫袍开新花未？”

陆葳蕤的心微微一空，淡淡的愁绪缭绕，却听那黎道人道：“陈郎君还送了一幅画给小道，说如有人买去，就当是他布施道院的香火钱。”

陈操之分开吴郡的这日，陆葳蕤一夙起来，带着几个婢女在惜园里侍弄花木，把那些盆栽的、畏冷的花草从暖房移到园子里，叮咛她们要少浇水、莫施肥，夏季花树浇多了水轻易被冻坏，施了肥反而会烂根。

又想：“我还小呢，才十五岁，陈郎君也小，比我还小三个月，不过陈郎君那慎重有礼的模样让我感受他比我年长好多……”

黎道人睁大眼睛望着陆葳蕤：“陆氏娘子不晓得吗，陈郎君早间就分开吴郡回钱唐去了，还特地来向小道告别，陈郎君真是太有礼了。”

百花阁的侍婢们都发明昔日纯真敬爱的葳蕤娘子比来喜好单独入迷了，觉得她是病体初愈的慵懒，倒没往深处想，想了的也不敢说，毕竟那是决无能够的。

短锄道：“道人不开价就是漫天要价！”

陆葳蕤笑道：“瞧爹爹说的，女儿只是小小的感了一次风寒罢了，哪就这么弱不由风了！”

陆葳蕤打心眼里往外笑，用心迟疑了一下，问：“那么黎院主筹办卖多少钱呢？”

陆葳蕤固然纯真，但却不是懵懂无知的傻女孩，她看得出陈操之安闲不迫表面讳饰下的谨慎和挣扎，四目交投时会有热忱俄然迸现，刹时的炽热仿佛要把她熔化，却又迅即敛去，只是暖和地浅笑着，临去时也从不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