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5页/共7页]

林中秋抱来一个酒坛子，倒了一碗，端了放到张先生的嘴边渐渐地灌。张先生的喉结缓慢地转动着，收回“咕咚”、“咕咚”的声响。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濡湿了他白花花的胡子。一碗尽了，张先生忽地坐起来，用手抱着肩膀，“掌柜子，我不是人……”林中秋又倒了一碗酒，坐在炕沿上，“莫说醉话，喝酒喝酒！”张先生接过碗，连喝带溢地从嘴里灌出来，“掌柜子，在林家这么多年，酒没少喝。”林中秋抱起坛子倒满碗，说：“今个儿我要和你耍一耍。我量不可，先生承让！”张先生大笑，笑得极古怪，“好！我们一拳飞三碗咋样？”“一拳飞就一拳飞！”两人同时展出了手。这一回合林中秋竟赢了。张先生大喊“好拳”即端起碗来就喝。三碗下去，张先生说话就有些媒介不搭后语，“掌柜子，我们，我们张产业初是多么的显赫！不是民国了，我张或人明天起码是个七品……我恨你，祖上留下恒源，留下我这一副皮郛，到头来都归了你林家，呜呜呜！……”话到最后，张先生不由涕泪横流，猖獗地痛哭起来。

林中秋从外边返来时，老魏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店主！我没看好门！……”林中秋双手搀开端发斑白的老魏，好言相慰，“这不怨你，天意如此！”林中秋走进堂屋，百口人都闻讯而来，一副低头耷耳的模样。林中秋瞅了瞅林连文，说：“连文，成燕呢？”林连文嗫嚅着，“她，她在屋里？”“你去把她叫来？”林中秋看上去心平气和，没有一点气急废弛的模样。

“为甚么？”

成燕吃惊地仰起脸，泪流满面地说，“大大！嫁到府上这么些日子，林家上高低下对我各式宠嬖，连文与我恩爱非常，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舒燕子本该奉养膝下，和连文白头偕老，无法舒燕子做下对不起林家之事，无颜为林家之媳。林家之恩典，我来世再报。”成燕说完，在地上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回身要走。林连文却扑上去，孩子似的拉住了成燕的胳膊，“不！燕燕，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如何办？”

林中秋到张先生的屋里时，张先生正躺在炕上呻唤。他描述撤消，一副行姑息木的模样，看到林中秋出去，吃力地说：“掌柜子返来了？”林中秋问：“请过良医了吗？看模样伤势不轻。”张先生挣弹着要坐起来，被林中秋按住了。“掌柜子……”张先生嗟叹着，“请甚么良医，老骨头一把没几天了。”他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鼻涕的，抹了一脸。他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手势，要说甚么没说出来。林中秋移来一盏灯，将黄铜水烟锅装好，像给婴儿喂奶似的谨慎地把烟锅头放进张先生的嘴里，拇指和食指文雅地捏起一根麻杆条在灯上扑灭，将跳动的火苗煨在水烟锅上。张先生悄悄地舒畅地一吸，水箱里便收回“呼啦啦”的水的颤抖声，跟着鼻孔里悠然飘出两只小白蟒，“噗”地一吹，燃过的玉米颗大小的灰烬飞出很远。林中秋的左手早已捻好了一颗烟球，一边装一边说，“好好过一过瘾！待会儿我陪你喝酒。”张先生闻说，咧开的嘴一笑，脸上的皮构成一道道沟壑。

林连文没有想到他会在那样的时候胡乱叫喊，获得的狂喜、精益求精的痛苦交叉在一起，说不上是狂喜还是痛苦。成燕的嘴里也在不竭地收回一些含混不清的吟唱，她把他抱得那么紧，指甲抠进了他的肉中。林连文非常清楚地感遭到了成燕的某个部位正像琴弦一样的颤抖。这颤抖正通过他的那一部分精神敏捷地传遍他的满身。林连文的呻唤仿佛来自于那琴弦的颤抖。这让他一向纳罕不已。但是今后的很多个夜晚林连文都没有感遭到那琴弦的颤抖，固然他一向怀着永不倦怠的摸索精力彻夜达旦地寻求那颤抖的琴弦，乃至日上中天他们的房门还关得连阳光都漏不出来。林连文仍然没有感遭到那最斑斓的颤抖。他于稍稍的遗憾以后又感觉这类寻求的过程本身就让他满足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