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添四客述往思来弹一曲高山流水[第2页/共5页]
一个是开茶社的。此人姓盖,名宽,本来是个开当铺的人。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家里有钱,开着当铺,又有地步,又有洲场。那亲戚本家都是些有钱的。他嫌这些人俗气,每日坐在书房里做诗看书,又喜好画几笔划。厥后画的画好,也就有很多做诗画的来同他来往。固然诗也做的不如他好,画也画的不如他好,他却爱才如命。遇着这些人来,留着吃酒用饭,说也有,笑也有。这些人家里有冠、婚、丧、祭的告急事,没有银子,来向他说,他从不推让,几百几十拿与人用。那些当铺里的小官,瞥见仆人这般行动,都说他有些呆气,在当铺里尽着作弊,本钱垂垂消折了。地步又接连几年都被水淹,要赔种赔粮,就有那些混账人来劝他变卖。买田的人嫌地步收成薄,清楚值一千的只好出五六百两。他没何如,只得卖了。卖来的银子,又不会生发,只得放在家里秤着用。能用得几时?又没有了,只靠着洲场利钱还人。不想伴计没知己,在柴院子里放火。运气不好,接连失了几次火,把院子里的几万担柴尽行烧了。那柴烧的一块一块的,结成绩和太湖石普通,光怪陆离。那些伴计把这东西搬来给他看。他瞥见好顽,就留在家里。家里人说:“这是倒运的东西,留不得!”他也不肯信,留在书房里顽。伴计见没有洲场,也辞出去了。
一个是会写字的。此人姓季,名遐年。自小儿无家无业,总在这些寺院里安身。见和尚传板上堂吃斋,他便也捧着一个钵,站在那边,随堂用饭。和尚也不厌他。他的字写的最好,却又不肯学前人的法帖,只是本身创出来的风格,由着笔性写了去。凡是人要请他写字时,他三日前,就要斋戒一日,第二日磨一天的墨,却又不准别人替磨。就是写个十四字的春联,也要用墨半碗。用的笔,都是那人家用坏了不要的,他才用。到写字的时候,要三四小我替他拂着纸,他才写。一些拂的不好,他就要骂、要打。却足要等他甘心,他才欢畅。他若不甘心时,任你贵爵将相,大捧的银子送他,他正眼儿也不看。他又不修面貌,穿戴一件稀烂的直裰,靸着一双破不过的蒲鞋。每日写了字,得了人家的笔资,自家吃了饭。剩下的钱就不要了,随便不了解的贫民,就送了他。
次日,荆元本身抱了琴来到园里。于老者已焚下一炉好香,在那边等待。相互见了,又说了几句话。于老者替荆元把琴安设在石凳上。荆元席地坐下,于老者也坐在中间。荆元渐渐的和了弦,弹起来,铿铿锵锵,声振林木,那些鸟雀闻之,都栖息枝间窃听。弹了一会,忽作变徵之音,凄清宛转。于老者听到深微之处,不觉凄然泪下。自此,他两人常常来往。当下也就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