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女帝师四(22)[第1页/共5页]

我淡淡道：“玉机不敢。”

我大吃一惊，不悦道：“如何轰动了母亲？”

熙平目光一寒，似沁满了金沙池的雪：“当年悫惠皇太子和三位公主之事，玉机还记得么？”

熙平道：“你的那位好朋友必然更要紧，不然如何连母亲也不见，却巴巴地去见他？”

我将挡在我和她之间的烛台移开少量。烛光暗淡的一瞬，她面孔的表面忽有累坠的线条，不知是因朽迈还是忧愁，“殿下是为了信王世子而来么？”

熙平洁白纤细的手指在我周身画了一个圈，笑盈盈道：“这身衣裳穿在玉机身上，当真令人有‘往者不成谏’之感。”

我非常心虚，怯生生地向母亲行了一礼，母亲向我冷冷道：“倘若我不来，你便一向不奉告我你彻夜返来了么？”

熙平故作安静的眼波被窗外的大风晃得粉碎，眼底沁出一抹焦痛的潮湿。她紧紧攥着竹纹芭蕉纨扇，淡淡的竹影在地上摇摆，枝叶临风颤栗。她侧过甚去：“不错。”

熙平开门见山，我也不好坦白：“实不相瞒，玉机刚才是出门去看望一名朋友。”

如此反唇相讥，熙平却无一丝愤怒：“宫里的动静好探听，不过是交友一二内官的报酬我所用，花些银子就能寻到忠心的人，但是传出来的动静也不过是帝后妃嫔的去处。朝中之事也轻易晓得。唯有圣意难测。这些年他对孤诸多防备，可谓‘望之仿佛，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83]，孤怎敢冒然刺探？更不敢妄自测度。”说着眼中现出模糊柔情与痴惘，“自从你父亲和奚桧、翟恩仙等去了，孤身边已无可靠之人。”

熙平夙来高傲，一个昔日的奴婢对本身的爱恨喜憎可说微不敷道。她浅笑续道：“咸平十三年，高思谚亲征北燕，周氏耽于往昔父母之仇，留下三个后代，也跟从去了北方。”

熙平道：“可晓得为何孤选在当时脱手么？”

我笑道：“想必殿下已去狱中瞧过世子，莫非世子没有奉告殿下么？”

沉默之间，忽见朱云跳了出去，草草向熙平一揖，焦心道：“二姐，母亲来了！”

熙平笑道：“孤与夫人是多年的旧识了，何必多礼？实在，连玉机也不晓得孤要来的。”

这话倒是在提示熙平，本日之朱玉机已非昔日之朱玉机，本日之时势更非昔日之时势。熙平大笑一声，抚掌道：“说得好！”

我笑道：“殿下觉得，世子是用心犯下那些罪过的么？”

熙平叹道：“这孩子在狱中温馨得很。连他母亲问他，他都不答，更别说孤这个姑母。”

熙平感慨道：“当年为了扳倒她，孤用尽了统统的力量，连你父亲都——”她提起父亲，才有几分逼真的柔情与痛心。我和她同时低下了头，又同时望着天心的玉轮，各怀苦衷，却为同一人。倘若父亲在，他或许能奉告我当如何行事吧。

这话清楚有调侃之意，提示我不要健忘了昔日长公主府奴婢的身份。我莞尔一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81]君子‘刚当位而应，与时行也’[82]。殿下所言极是。”

“玉机恭听殿下教诲。”

在我面前，熙平夙来沉着得近乎刻毒，如此神态我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至心疼爱高旸，也不会以长主之尊，来到昔日奴婢的家中问计。但是连王妃和高曈都不晓得的事情，我自也不能随便向旁人泄漏。本来想将此事说与朱云晓得，现下也不得不窜改主张。我欣喜道：“世子殿下的罪实在不算甚么，削爵免官，罚银外放，究竟不失繁华。殿下不必过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