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犹恐相逢是梦中[第1页/共4页]
苏子澈比离京之时瘦了些,瞧着却更加结实,身上衣衫因着连日的赶路微微发皱,色彩也有些发灰,远不及他在长安时锦衣华服的鲜敞亮丽,一看便知是风尘仆仆,只那眼中的迷恋之情半分未减,仿佛他只是出宫玩了一天,他们分开不过几个时候。
贰心头顷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却不知这惶恐从何而来,为何恰好生在了他的内心。他成心探明其因,却因困极累极,贴着天子的胸膛未几时便沉甜睡去。他在军中本已养成浅眠的风俗,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将他惊醒,纵是深醉也不得深眠,可此时睡在自幼靠近的兄长身边,他竟睡得极是深沉,无知无觉无梦境,一如当年交战前。
苏子澈愤怒非常,正欲发作,却见宁福海走出去禀道:“陛下,孟昭仪求见。”苏子澈微微讶异,他虽未结婚,却也离弱冠不远,又是个亲王,按礼后妃该当躲避,顿时忘了方才的情感,脱口问道:“孟昭仪是谁?”天子道:“是朕前阵子封的,你之前也见过,就是阿谁技艺上佳的琴师,本来姓孟,叫甚么秋色,还是那年初见时,朕嫌他名字俗不成耐,给他赐名南乔——让他候着。”最后一句是对宁福海说的。
生世多害怕,命危于晨露。
天子笑着抓了些澡豆,在他肩背上细细摩挲,低低问道:“疼么?”苏子澈一怔,茫然昂首,顺着天子视野看到本身疤痕犹在的肩窝和手臂,一句“无碍”尚未到嘴边,眸子一转,出口的话也随之一转,语带三分委曲道:“没有北黎军棍打的疼。”天子早就传闻他在北黎挨军棍之事,此时再听闻还是又气又怜,点着他的额头道:“不让你去非要去,不吃点苦头,还总感觉朕监禁了你。”苏子澈贴在池壁上,理直气壮地回道:“麟儿食君之禄,自当担君之忧。”
他的双股内侧因连日来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磨掉一层皮,蹭在衣料上煞是疼痛,上马之时脚也软了一下,却仍果断不移地朝殿内走去,法度虽急却也妥当。
苏子澈不满隧道:“陛下才说过都依我,怎地麟儿不过要一碗羊羹,陛下就不肯了呢?”天子怜他久在军旅食宿皆苦,此时班师返来即便娇纵,却也不忍扫他的兴,岔开话题道:“朕说的‘依你’但是这事?麟儿才分开三哥几天,先时那些未语先解意的默契竟被你丢了个洁净。”苏子澈急道:“没有!陛下是有了新欢就不喜好麟儿了么?”天子笑着捏了下他的耳朵,道:“胡白!如果没有,莫非方才你是用襟曲解朕的话?”苏子澈偏过甚,躲过天子捏他耳朵的手道:“不过一碗羊羹。”
天子的衣衫被小弟弄得湿淋淋,却也不避不闪,笑着斥道:“你也消停会儿,把朕衣裳都弄湿了。”苏子澈干脆从汤池中出来,内侍们怕他着凉,忙服侍他擦拭换衣,苏子澈穿戴当中见宁福海还在,便晓得他是因着天子开初说的那句“让他侯着”不敢打发南乔,想等天子给一个切当的答复,贰心头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涩,轻声道:“我离宫不过九个月,说的话便无人服从了。”
天子正与梁相称人商讨政事,忽而听到一声清越地“三哥”,狐疑是过于思念小弟,兼之全军班师期近,乃至于生出了幻听,抬眼却见苏子澈东风满面地跨过殿门,三两步走过来,跪在天子膝前,欲笑还未笑,眼眶倒是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