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解铃[第1页/共3页]
“为父记得,宛城之战时你才五岁,只要这么高的一丁点儿小人……”卫畴口里说着,伸手比划道。
“孤这些儿子里, 子文善于文才, 章儿精于战事,若论文武全才,非你莫属。就是你这性子,又臭又硬,实是让人不喜,向来不知顺着为父的情意。”
一听卫恒提起多年前惨死的嫡宗子,卫畴身形朝后一仰,举手加额,捂住了双眼。似是藏于心底的旧伤被人猝不及防地一剑捅开,让他不忍直视。
怎的卫畴竟也到这天牢里来了?也不知方才子恒说的那些激愤之语是否被他听到?
见我和卫恒正要跪地施礼,卫畴摆摆手道:“地上脏, 免了罢。”
我悄悄地伸脱手去,握住了卫恒的手,先前还炽热的大掌此时掌心冰冷一片。
他越说越是冲动,“何况这世子之位本就当是儿臣这一系嫡脉统统,儿臣再是文武全才,也不及长兄非常之一,如果长兄当年没有战死在宛城,这世子之位本当是他的,父王又岂会为立谁为世子纠结这好久?”
卫恒先还说要向他父王低头, 但是被卫畴这么一激,立即又梗着脖子答道:“在父王面前, 儿子有何置喙的余地, 父王感觉其间安乐甚好, 那便如您所愿!”
卫畴却轻叹道:“不但是因着惭愧……”
我随即便心中一喜,莫非是我当日替卫恒讨情时,借用栗姬一事所发的感慨到底震惊了他, 这才会亲身到天牢来, 如果他们父子能就此解高兴结, 那真是再好不过。
卫畴点头叹道:“尔何时曾想过讨为父的欢心?孤将子文关在这天牢里长达半年之久,以你之才调,会猜不出孤心中是何企图?”
“身为主帅,却保不停止下将士;身为人父,却要儿子舍命相救!那是我卫畴毕生恨事!但是我这最最不堪的一面,最最落魄的时候,都被你看在眼里了……你让为父有何脸孔能如畴前那样再抱你入怀,问得出那些话来?”
他反握住我的手,看了我一眼后,道:“儿臣因着同阿洛之间的伉俪□□,方知民气的各种幽微之处。儿臣亦曾因惭愧而不敢面对敬爱之人,只要切身经历过,方知这人间惭愧之情最是煎熬……”
如果平常,卫畴早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了, 但是现在, 卫畴只是神采庞大地看着他这个最年长的儿子, 幽幽长叹了一口气道。
“只要你在朝堂上替他说上一句讨情之语,这世子的位子立时便是你的,可你却就是不肯开口!就为了同孤置气,你竟连这世子之位也置之不睬。”
“为父当时候,忙完军务,最喜好抱着你问,谁是这人间最短长的人,吾的恒儿总会非常高傲地答道:“天然是爹爹!爹爹是这世上最短长之人!恒儿长大后,也要像爹爹这般,做这世上最短长的男人汉、大丈夫!”
卫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甚么,无妨他坐得久了,腿部气血有些不畅,步下坐榻时,俄然脚下一软,巍峨的身形朝前倒去。
卫恒略一游移,拱手道:“父王贤明神武、雄才大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乃是百年难遇的豪杰人物。”
民气怕是这世上最为庞大难言之物,可贵卫畴本日卸下他身为乱世枭雄的层层面具,以一颗慈父之心将本身心底最阴暗的那些心机都说了出来,盼着能解开儿子积郁已久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