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谏母[第1页/共3页]
“嫂嫂手臂上的箭伤未曾病愈,给您捶腿天然使不着力道来。您嫌嫂嫂端来的药太烫,如果真烫的话,您把整碗汤药泼到她身上,难道早烫伤了?”
我忙点了点头,正要去给母亲煎药,母亲又道:“你不消在这儿孝敬我了,这些事儿让婢女们做吧,你快些去看看你嫂嫂。”
“她奉侍我不周不敬,莫非我这个姑氏还不能经验她几句。”
“母亲――”我悄悄摇摆着她的膝头,抬头恳求道。
母亲不乐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如何反帮着个外人说话。”
即便母亲多数晓得当年在宛城产生了甚么,我也不能去问她。因为长兄离世的伤痛,再加上避祸时的各种担惊受怕,颠沛流浪,母亲在路上便生了病,在卫府保养了两个月,仍不见好。
我忙替嫂嫂辩白道:“母亲,嫂嫂对您一贯孝敬恭敬,毫不会成心如此,她现在伤势未愈,不免神疲惫力,您――”
母亲看了我一眼,“与我儿何干?”
“这药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不成?”
嫂嫂的脸上鬓边不住往下滴着药汁,一身红色的孝服上更是溅了无数褐色的药汁,看上去狼狈不堪。
嫂嫂姓张,闺名胜男,长我八岁,乃是将门虎女,大雍前车骑将军张广的女儿,她多数晓得这些和战事有关的事情,又或许我哥哥也曾讲给她听过。
我忙跪坐在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这不是有女儿亲身奉侍您吗?”
“若非嫂嫂对长兄情深一片,她怎会冒着生命伤害护着您和幼弟从洛城逃出来?如果嫂嫂真有甚么别的心机,凭嫂嫂的技艺,她大能够在洛城城破之时丢下我们不管,何至于身受十余处伤,只为了救您和幼弟离开险境?”
我要如何才气晓得那些十二年前的旧事呢?
“母亲!”我跪下道:“您怎能将洛城沦陷、长兄战死全都见怪到嫂嫂身上?我们生逢乱世、天道无常,怎能将这无常的命数都归咎于一个弱女子?”
母亲打断我,“你休要替她讨情,她清楚就是用心的!想是看我的儿子死了,我们甄家只剩我们孤儿寡母的,她又恰是好韶华,心中不免生出些别的心机来。”
我仓猝奔到母亲房里,刚到门外,便闻声里头传来一声轻微的低呼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母亲的斥责。
母亲再是长辈,也不该让一个伤者去服侍她这个病人?
但是嫂嫂却不在房里,奉侍她的婢女有些委曲隧道:“少夫人又被夫人唤去奉侍汤药了。”
母亲握着我的手,眸底的伤痛悲忿渐消,神采终究垂垂温和下来。
母亲的心机又一贯敏感多思,如果我俄然问起当年宛城旧事,她必定会狐疑我为何想起来问这个?是否和姨母有关?
“嫂嫂身为儿妇,奉侍姑氏,自是分属该当,可母亲莫非忘了,嫂嫂身受十余处伤,至今未曾病愈,昨儿府中的医官还要她每日大半时候都须卧床静养,您却偏要她在这个时候给您捶腿端药,这不是成心刁难又是甚么?”
我当真道:“嫂嫂怎是外人,她亦是我们的家人!”
“唉――”母亲长叹一声,摆了摆手。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母亲这话说得好生在理。再看向嫂嫂,本来挺得笔挺的身子已有些微微颤抖。
想到这里,我不由微微提起裙摆,快步往嫂嫂的寝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