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4页/共5页]
躺下,他闭不上眼!那些事就像一窝蜂似的,你出来,我出来,每个肚子尖上都有个刺!
“你渐渐说,我听!”祥子本来感觉很冷,被这一顿骂骂得俄然发了热,热气要顶开冻僵巴的皮肤,浑身有些发痒痒,头皮上特别的刺挠得慌。
祥子几近没有力量迈出大门槛去。昏头打脑的,脚还在门槛内,借着街上的灯光,已瞥见了刘女人。她的脸上大抵又擦了粉,被灯光照得显出点灰绿色,像黑枯了的树叶上挂着层霜。祥子不敢正眼看她。
他没话可说。
“别紧自蹲着,说话呀!你起来!”她仿佛也觉出冷来,情愿活动几步。
愣头磕脑的,他“啊”了一声,俄然全明白了。一万样他没想到过的事都奔了心中去,来得是这么多,这么急,这么乱,心中反猛的成了块空缺,像电影片俄然断了那样。街上非常的平静,天上有些灰云遮住了月,地上不时有些小风,吹动着残枝枯叶,远处有几声锋利的猫叫。祥子的内心由乱而空缺,连这些声音也没闻声;手托住腮下,呆呆的看着地,把地看得仿佛要动;想不出甚么,也不肯想甚么;只感觉本身越来越小,可又不能完整缩上天中去,全部的生命仿佛都立在这点难受上;别的,甚么也没有!他这才觉出冷来,连嘴唇都微微的颤着。
这声低柔的“祥子”把他的肝火打散了好些,他抬开端来,看着她,她还是没有甚么敬爱的处所,但是那声“祥子”在贰心中还微微的响着,带着和顺亲热,仿佛在哪儿曾经闻声过,唤起些无可否定的,欲断难断的,情分。他还是低声的,但是暖和了些:“甚么事?”
到屋中,他先数了数那几张票子;数了两三遍,手心的汗把票子攥得发黏,总数倒霉落。数完,放在了闷葫芦罐儿里。坐在床沿上,呆呆的看着这个瓦器,他筹算甚么也不去想;有钱便有体例,他很信赖这个扑满会替他处理统统,不必再想甚么。御河,景山,白塔,大桥,虎妞,肚子……都是梦;梦醒了,扑满里却多了三十几块钱,真的!
“走着说。”祥子看站岗的巡警已经往这边走了两趟,感觉不是劲儿。
“不……”祥子想说“不消打一巴掌揉三揉”,但是没有想齐备;对北平的调皮话儿,他晓得很多,只是说倒霉落;别人说,他晓得,他本身说不上来。
过了马路,来到东便道上,贴着公园的红墙,祥子——还没忘了在乡间的风俗——蹲下了。“你干吗来了?”
“赶到二十七呀,老头子的生日,你得来一趟。”
“我给你个好主张,”虎女人立住了,面劈面的对他说:“你看,你如果托个媒人去说,老头子必然不承诺。他是拴车的,你是拉车的,他不肯往下走亲戚。我非论,我喜好你,喜好就得了么,管他娘的别的干甚么!谁给我说媒也不可,一去提亲,老头子就当是算计着他那几十辆车呢;比你高招一等的人物都不可。这个事非我本身办不成,我就挑上了你,我们是先斩后奏;归正我已经有了,我们俩谁也跑不了啦!但是,我们就这么直入公堂的去说,还是不可。老头子越老越胡涂,咱俩一露风声,他会去娶个小媳妇,把我硬撵出来。老头子棒着呢,别看快七十岁了,真要娶个小媳妇,多了不敢说,我敢保还能弄出两三个小孩来,你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