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第1页/共4页]
“这就对了。”露生淡淡一笑,“世人都说我是祸国妖伶,毋论操行,我白露生的样貌是天下皆知。如果我说我从小就用秘方织造的丝绸洗脸,先生感觉这话可托否?”
“我有一个疑问,只是疑问。经商的事情我不太懂,但客岁对日贸易放开今后,就连我如许的内行人也晓得日货抢占了丝绸市场,到处卖日本的人造丝。大略看来,绵纺织比丝织本钱低、销量也大,你家――安龙厂又是棉纺起家,要说复兴旧业,实际上是棉纺较好,你现在跑去做丝绸,这仿佛有些不太公道?”
“先生说得非常。如果资金充沛,我当然更想把棉厂做起来。但是安龙厂的设备庞大,依靠特别的发卖情势。汪精卫成心包庇日商,本年的客户被日本人抢去大半,没有销量包管,机器转起来是要性命的。”露生与他一边下山,一边柔声说出心中所想,“我成心以丝厂为前锋,先筹集一波资金。然后再将棉厂迁至湖南或江西,那边还没有被日资占据,但倒是棉花的好产地。”
茅以升和陶嵘峻立即不约而同地给他使眼色,曾养甫方觉讲错,从速拿话盖着:“电报里究竟没说清楚,光说叫我来见一面,快说说,甚么功德要我来凑热烈。”一面叫小二来,点菜讳饰。露生却不在乎,风雅浅笑:“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也没有非要行动在一处的事理。现在句容杭州,丝厂棉厂,都是我在管着。请您来也是为这两个厂子的事情。”
“歇工归歇工,工人们都还在,陶厂长一向在那儿管着。并且我在杭州也不会留好久,去是为了盘点机器,然后我就到重庆去。”度量半晌,露生接着道,“提及来,我另有事情想奉求您,您在设备调运上很有经历,也晓得如何节俭运输本钱。以是我想请您帮手做个预算,看看丝厂这些大机器,从杭州运进四川,大抵需求多少钱。我一小我只怕做得不准。”
啊现在是咀嚼人家说话的时候吗?
露生还是踌躇:“这如何美意义。”
茅博士实事求是:“很年青,你看上去远比我们年青很多,仿佛只要十七八岁。”
这个设法很大胆,为了质料,放弃成熟的江浙市场,转而向西南突进,向那边寻觅优良的生丝货源,蜀锦的名号也足以和杭绸苏丝相抗,加上江南地区优良的办理经历,这或许真的是条东山复兴的门路。
茅博士悔恨本身真是白痴,如何连这一层也没想到,倒在这里陪他哭了大半天,还给他塞钱!那会儿哪另有做陈述的心机,慌得连笔都搁下,一面想金明卿是不是在家里已经凉透了,一面想白露生这些年也见了很多世面,大风大浪都经历了,不管如何不该做情杀的蠢事丑事,又是肉痛顾恤、又是怒其不争,满心的操蛋,不敢明说“死”字,只好循循善诱:“你不要说这类话。我家就在南京,我是回家,不是做客。你说要去做坟,你一小我去吗?”
“这”茅博士蒙圈,“很漂亮啊。”
曾养甫到得重庆的这一天,是细雨满盈的气候,山城里一半是雾、一半是雨,潮湿得仿佛女人宿夜抽泣的脸,从灰色的雨雾中透出街道盘曲的班驳,以及如眉青山模糊黛色,恰是梦啼妆泪红阑干的景象。雨水临时冲淡了这都会燠热的六月,让它有一点蕉萃,也有一些慵倦的风情。船近船埠,便闻声沿岸一溜儿吊脚楼的热烈,稀绺哗啦的声音絮絮地传来,跟着江风吹到船上来,混着纤夫的号子,使这一段江新鲜起来――如何说,哭了一夜的美人也得梳头洗脸也要用饭,悲观得志以后重新清算起来,增加了一点贩子的平常心。那就是六月雨中的重庆,风也好、雨也好,随你来随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