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第1页/共6页]

榕庄街的院子头一次没有恭送老太爷分开，金忠明走了，连家里的下人也愣愣的，不知该不该相送。直到汽车的笛声在巷口远去，露生才恍恍忽惚地走到门口，倦意涌上心头，他软软地在门槛上坐下了。那刹时有些如梦初醒的感受，明白了为甚么自古都说戏文误人。因为书和戏常常带着稠密的抱负成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振臂一呼、皆从义行，读书看戏长大的人，对待天下实在是扭曲的，不免要以贤人标准来要求统统。

丫环走来接口道：“恰是要请大先生讲讲小爷，大夫说了那边不要擦东西、不要碰水，他都不放在心上,刚没留意，又洗了脸。”

沈月泉自拣一把椅子坐下，就书房的大案上漫看，见书桌上文房四宝并书都撤去，摆放了些针线笸箩并布料、粉片，半身快做好的衣裳，问露生：“这是你做的？”

那天露生刚从句容返来，瞧见大门口两边堵着人，文鹄并洪门的一群伙徒都蹲在门口，若无其事地抽烟，沈成峰的人被拦在内里，两股人把个不大的巷子几近挤满。

“传闻是恶瘤，肚肠里头。”

约莫过了一个礼拜，金忠明带着他的场面来了。

这是土鸡爱情土鸡套路，买车买房买包包，当时候露生还笑话过这事儿，求岳却对峙必然要有――开甚么打趣，秦浓都有的你没有？

“以是我说你太年青了，还是不经事。”金忠明攥着拐杖，弯下腰道：“甚么叫仇家？仇家是势均力敌、有来有回，才气叫做仇家！上头容你的时候，天然多宠你些，你要做甚么、说甚么，他们皆让着你，现在你不听话，一味地违逆当局，明知他们右行你却偏要向左，孩子，蚍蜉怎能撼大树啊？”

他只道太爷必然会追来看望，掉头就走，不过是孩子负气的心性。

成果是慌乱到早晨，求岳又咳了几次血，请了大夫来看视注射，折腾到半夜天上，求岳才睡了。

那天财务部的集会以后，金忠明是追着求岳出来的，求岳从台阶上栽下来，他伸手去抓，但是抓了个空。跌跌撞撞地追逐下来，求岳一把将他推开老远。

露生顺手翻来一看，不由得笑了一声，法币、委任书――怪不得没敢拿到求岳跟前，这和催命符有甚么辨别？

齐松义推开他喝道：“你太猖獗了！”

“丫环也做，我也做。眼看着天要冷了，我叫他们把箱子翻出来晒晒，大师做些过冬的衣服。不嫌弃的话，我也给您做一件。”

沈月泉错愕唏嘘，半天赋说：“那你筹算如何办？”

金忠明拉他的手，强看看他的脸，叹了口气，又说：“年，你预备如何过呢？”

金忠明在正厅里喝茶。

那红木盒子悬在半空，露生不肯接，齐松义只得代为翻开，本来是厚厚的几沓钞票――刚发行的法币，还热乎呢。金忠明道：“再过就是年节了，这钱购置些年货，下人散散赏钱。再一者我也晓得你现在没门路唱戏，给你那班子里的人，也封个吉利。”

雨水下来,气候垂垂地冷下来了。

他说“那一个”，沈月泉便知是张女人了，摇点头道：“你还是把她当作师父。”

沈月泉点头笑道：“又说这类客气话！你操心的事情还不敷多？实在我们走班子的，多少都会些补缀，却不能做得像你如许精美，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