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1页/共5页]

婢出，少顷而还，以令媛置榻上，告生曰：“适主言居宅湫隘，烦以此少致润色，完工相会也。”一婢曰：“此月犯天刑，不宜制作；月后吉。”女起；生遮止，闭门。婢出一物，状类皮排，当场鼓之；云气凸起，俄顷四合，冥不见物，索之已杳。

先是，有滦州生袁大用，侨寓邻坊，进谒于门；生素寡交，托他出，又窥其亡而报之。后月余，门外适相值，二十许少年也。宫绢单衣，丝履乌带，意甚美妙。略与顷谈，颇甚温谨。喜，揖而入。请与对弈，互有赢亏。已而设席流连，谈笑大欢。明日邀生至其寓所，珍肴杂进，相待殷渥。有小僮十二三许，点头清歌，又跳掷作剧。生酣醉不能行，便令负之，生以其柔弱恐不堪，袁强之。僮绰不足力，荷送而归。生奇之。明日犒以金，再辞乃受。由此友情款密，三数日辄一过从。袁为人简默，而慷慨好施。市有负债鬻女者，解囊代赎，无吝色。生以此益重之。过数日，诣生道别，赠象箸、楠珠等十余事，白金五百，用扫兴作。生反金受物，报以束帛。

忽辞生，欲暂归宁。问返期，答以“三日”。鼓皮排如前状，遂不见。至期不来；积年余音信全渺，亦已绝望。生键户下帏，遂领乡荐。终不肯娶；每独宿北院，沐其他芳。一夜展转在榻，忽见灯火射窗，门亦自辟，群婢拥公主入。生喜，起问爽约之罪。女曰：“妾未愆期，天上二日半耳。”生对劲自夸，告以秋捷，意主必喜。女愀然曰：“乌用是傥来者为！无足荣辱，止折人寿数耳。三日不见，入俗幛又深一层矣。”生由是不复进取。过数月又欲归宁，生殊凄恋，女曰：“此去定早还，无烦穿望。且人生合离，皆有定命，撙节之则长，恣纵之则短也。”既去，月余即返。今后一年半载辄一行，常常数月始还，生习为常，亦不之怪。

既至朝鲜，备述其异。国王叹曰：“惜未饮其冷者。此天赋之玉液，一盏可延百龄。”刘将归，王赠一物，纸帛重裹，嘱远洋勿开视。既离海，急取拆视，去尽数百重，始见一镜；审之，则鲛宫龙族，历历在目。方凝注间，忽见潮头高于楼阁，汹汹已近。大骇，极驰；潮从之，疾若风雨。大惧，以镜投之，潮乃顿落。

异史氏曰：“公生为河岳，没为日星，何必长生乃为不死哉！或以未能免俗，不作天仙，因此为公悼惜；余谓天上多一神仙，不如世上多一圣贤，解者必不议予说之傎也。”

后月余，乐亭有官吏而归者，橐资充牣。盗夜入，执仆人，烧铁钳灼，劫夺一空。家人识袁，行牒追捕。邻院屠氏，与生家积不相能，因其土木大兴，阴思疑忌。适有小仆窃象箸，卖诸其家，知袁所赠，因报大尹。尹以兵绕舍，值生主仆他出，执母而去。母衰迈吃惊，仅存气味，二三日不复饮食。尹释之。生闻母耗，急奔而归，则母病已笃，越宿遂卒。收殓甫毕，为捕役执去。尹见其少年温文，窃疑诬枉，故恐喝之。生实述其来往之由。尹问：“其何故暴富？”生曰：“母有藏镪，因欲亲迎，故治昏室耳。”尹信之，具牒解郡。邻居知其无事，以重金赂监者，使杀诸途。路经深山，被曳近削壁，将推堕。计逼情危，时方急难，忽一虎自丛莽中出，啮二役皆死，衔生去。至一处，重楼叠阁，虎入，置之。见云萝扶婢出，凄然慰吊曰：“妾欲留君，但丁忧未卜窀穸。可怀牒去，到郡自投，保无恙也。”因取生胸前带，保持十余扣，嘱云：“见官时，拈此结而解之，能够弭祸。”生如其教，诣郡自投。太守喜其诚信，又稽牒知其冤，销名令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