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页/共4页]

五羖大夫

是科景落第，亚魁果王氏昌名，景以是得薄幸名。四十无偶，家益替，恒趁食于亲朋家。偶诣郑，郑款之，过夜焉。女窥客，见而怜之，问郑曰：“堂上客非景庆云耶？”问所自识，曰：“未适君时，曾出亡其家，亦深得其豢养。彼行虽贱而祖德未斩，且与君为故交，亦宜有绨袍之义。”郑然之，易其败絮，留以数日。夜分欲寝，有婢持金二十余两赠景。女在窗外言曰：“此私贮，聊酬夙好，可将去，觅一良匹。幸祖德厚，尚足及子孙；无复丧检，以促余龄。”景感激之。既归，以十余金买缙绅家婢，甚丑悍。举一子，后登两榜。郑官至吏部郎。既没，女送葬归，启舆则虚无人矣，始知其非人也。噫！人之无良，舍其旧而新是谋，卒之卵覆而鸟亦飞，天之所报亦惨矣！

景归，阖户欲寝，则女子盈盈自房中出。惊问之，答曰：“彼德薄福浅，不成终托。”景大喜，诘其姓氏。曰：“妾祖居于齐，以齐为姓，小字阿霞。”入以游词，笑不甚拒，遂与寝处，斋中多朋友来往，女恒隐闭深房。过数日，曰：“妾姑去，此处烦杂困人甚。继今，请以夜卜。”问：“家何所？”曰：“正不远耳。”遂早去，夜果复来，欢爱綦笃。又数日谓景曰：“我两情面好虽佳，终属苟合。家君宦游西疆，明日将从母去，容即乘间禀命，而相从以终焉。”问：“几日别？”约以旬终。既去，景思斋居不成常，移诸内又虑妻妒，计不如出妻。志既决，妻至辄诟厉，妻不堪其辱，涕欲死。景曰：“死恐见累，请早归。”遂促妻行。妻啼曰：“从子十年何尝失德，何断交如此！”景不听，逐愈急，妻乃出门去。自是垩壁清尘，引领翘待，不料信杳青鸾，如石沉海。妻大归后，数浼厚交请复于景，景不纳，遂适夏侯氏。夏侯里居，与景交界，以田畔之故世有隙。景闻之，益大恚恨。然犹冀阿霞复来，差足自慰。

日就暮，欲趋山寺宿，遇一女子，面貌若仙，近问：“何适？”生以实告。女曰：“我削发人，居有山洞，能够下榻，颇不畏虎狼。”生喜从去。入深山中，见一洞府，入则门横溪水，石梁驾之。又数武，有石室二，光亮彻照，不必灯烛。命生解悬鹑，浴于溪流，曰：“濯之，疮当愈。”又开幛拂褥促寝，曰：“请即眠，当为郎作裤。”乃取大叶类芭蕉，剪缀作衣，生卧视之。制无几时，折迭床头，曰：“晓取着之。”乃与对榻寝。生浴后，觉疮疡无苦，既醒摸之，则痂厚结矣。诘旦将兴，心疑蕉叶不成着，取而核阅，则绿锦滑绝。少间具餐，女取山叶呼作饼，食之果饼；又剪作鸡、鱼烹之，皆如真者。室隅一罂贮佳酝，辄复取饮，少减，则以溪水灌益之。数日疮痂尽脱，就女求宿。女曰：“轻浮儿！甫能安身，便生妄图！”生云：“聊以报德。”遂同卧处，大相欢爱。

农子马天荣年二十余，丧偶，贫不能娶。芸田间，见少妇盛妆，践禾越陌而过，貌红色，致亦风骚。马疑其迷途，顾四野无人，戏挑之，妇亦微纳。欲与野合，笑曰：“彼苍白日宁宜为此，子归掩门相候，昏夜我当至。”马不信，妇矢之。马乃以流派向背俱告之，妇乃去。夜分果至，遂相悦爱。觉其肤肌嫩甚，火之，肤赤薄如婴儿，细毛遍体，异之。又疑其踪迹无据，自念得非狐耶？遂戏相诘，妇亦自认不讳。马曰：“既为神仙，自当无求不得。既蒙缠绵，宁不以数金济我贫？”妇诺之。次夜来，马索金，妇故愕曰：“适忘之。”将去，马又嘱。至夜，问：“所乞或勿忘也？”妇笑，请以异日。愈数日马复索，妇笑向袖中出白金二锭，约五六金，翘边细纹，雅敬爱玩。马喜，深藏于椟。积半岁，偶需金，因持示人。人曰：“是锡也。”以齿龁之，应口而落。马大骇，保藏而归。至夜妇至，愤致诮让，妇笑曰：“子命薄，真金不能任也。”一笑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