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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书凑畴昔，只见一张纸上写着一首七绝：

奉书一口口地往嘴里扒着饭，全然不辨滋味，心中一会儿闪过疆场上血肉恍惚的尸身，一会儿闪过五坡岭熊熊的火光，一会儿又是那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赤忱照汗青”，在她脑海里回旋不定，含着一口饭，俄然抽泣起来，啪的放下筷子，小声说：“二叔，我要……我要去崖山，去找爹爹。”

文璧望着一桌子菜肴入迷，半天赋道：“活着。”不再说一句话。

她再也顾不上讽刺二叔，失声问：“我爹爹在哪儿？他如何样？”

奉书只感觉脊背上一股凉意，“张弘范把爹爹带到那边去，做甚么？”

江山破裂风飘絮，出身浮沉雨打萍。

“是，是，我甚么都不懂！张弘范是大好人！他和五虎大王勾搭，明晓得他们……哼，明晓得他们做的尽是伤天害理之事，却连眉头也不皱一皱！李恒也是大好人！他在空坑没捉到爹爹，就把一村庄人全杀了，连几个月的小婴儿也没放过！大好人抓了我娘，抓了我哥哥姐姐，害他们死……”她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文璧拉着奉书坐下来，浅笑道：“是李恒给我来信，信末附了这一首诗。他的信中说，张弘范擒到你爹爹，要他膜拜，他不跪，最后张弘范只得和他长揖相见。张弘范还劝他投降，却被他骂了归去。只好把他囚在海船里，一同从潮阳驶过来，和李恒在崖山会师。也就是前几天，李恒上船去劝你爹爹写信招降张世杰。你爹爹送出来的，倒是这一首诗。张弘范、李恒读了，也就不再劝他了。”

她读了两遍，就明白了。文天祥号文山，文璧号文溪，这第一句的“溪山”，指的无异就是他们俩。作诗的人是调侃文天祥、文璧两兄弟一个为国尽忠，一个屈膝投降，就像两朵异枝的梅花。古来文人笔墨如刀，这字面里透出的讽喻，却比她口中能骂出来的要暴虐很多。

以是别离是必不成少的。何况大师能够已经看出端倪了……男配甚么的……

最后的决斗势在必行，独一不肯定的，便是时候和结局。

她只读了一遍，就感觉心头仿佛堵住了，宣泄不出来。她感到纸面上呼之欲出的悲惨，包裹着本身的满身，澎湃的沉重感让她的确捧不住那纸。她模糊起了个设法，又太敢问，手指在纸面上摩挲着，半天赋小声道：“是谁写的？”

她急得快哭出来，摇着文璧的胳膊，轻声道：“二叔，我稳定说话了，你快奉告我，爹爹现在如何样？”

但文璧明显听出来她要说甚么，强抑着肝火，说：“有好多事情你不懂！别自发得是！”

奉书昂首，看到文璧也盯着这首诗，面色灰败，眼中模恍惚糊的。她设想着这首诗传播在街头巷尾，被茶社里的长衫秀才口沫横飞地念出来，心一下子软了，拉住二叔的手，说：“这些人甚么都不懂的，就晓得瞎写。”

倘若父亲在他的位置，又会对本身说些甚么？会如何做？

奉书抿着嘴，不予置评，见上面另一张纸露了出来，上面抄着第二首诗，仿佛是一首七律，便一句句地读起来。

疼。她扭过甚不答，一半是疼，一半是倔强。

文璧赶紧掩住她的嘴，道：“别瞎扯！张弘范也是晓得礼义的读书人，他向我包管过不会杀你爹爹！他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