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5页/共9页]

滴虫阴痒 菜花肉芽

谁去弄清楚？这是个兵荒马乱、每天要死上千上万人的日子，重庆大火不过只是小灾小难。

几天前母亲从家里跳窗逃出，忍着腰痛，趁着拂晓雾霭覆盖，走山路，一刻不敢停，亲戚家没人会收留她。鸡叫了，天气变亮。跟上一伙上县城卖竹席的人，她手里只要从家中抱走的独一陪嫁物：一床麻纱蚊帐——大片红色中飞有几只墨蓝的鸟。

从臭熏熏让人作呕挤嚷的底舱钻出来，母亲走上船面，吸了一口江上的新奇氛围。岸上依山而建奇形怪状的屋子，古城墙下石梯一坡接一坡。越离趸船近，越看得逼真。船埠上挤压着接客送客的人：男的洋装、弁冕，女的旗袍、高跟皮鞋、烫发，手拿扁担绳索的脚夫，抬滑竿的，兜售叫卖的小贩，带枪的差人。这统统都太别致了，她一时忘了为甚么到这处所来。

大姐生性浪漫，老是没命地爱上甚么男人，我没法禁止她的报告，也没本领重新转述她说的故事。我只能顺着大姐的描述，设想这场一见钟情中的逻辑：一个乡间女人，敢为贞操冒死，长相又俏，或许恰是这个袍哥头心目中看家老婆的标准。他本身也是个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帮会小头子，本能地不信赖这个多数会里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赖在他床上的风骚女人。

“不可的，”母亲反对，“他哪是要归去？他要去死在那儿。”

夏季既潮湿又酷寒，家里没有燃料烤火取暖，有支气管炎哮喘病的父亲就轻易病发，只能靠药物支撑。严峻时，也不肯去病院住院。本来就瘦，平抱病就瘦成一束枯枝。他个子本来不高，这时，就更缩了一截。他老是一个劲儿地挨，否定本身抱病。发高烧时独一的症状是一股劲念叨：“回家。”

时候很快到了1945年，固然这时，几近没有了人们熟谙的警报声和奔逃凄厉的尖叫声，人们也忘了昂首瞻仰天空，不再体贴有否日本飞机的小斑点，防空敞开端门庭萧瑟，这个都会垂垂充满战役胜利的喜庆。庞大的汗青转机，与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做工妹本没有多大的相干。但运气却让她看到尚在田里耕耘的父母兄弟、她同龄的村落少女永久看不到的东西。

“算了，已经如许了，治不好。”父亲感喟道，“再说，去兑换，不就不打自招了吗？”当时我不明白他们怕“招”的是甚么，现在才感觉他们的谨慎不无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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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铁板的底舱，大通铺。少女们和两个招工女估客，挤着挨着睡在喧华的底舱里。两个女估客睡在最外边，怕这些少女进纱厂前出不测。

“把大洋拿到银行兑换了，再借些钱，找个好病院，治你的眼睛。”母亲说。

父亲的胆量已掉光了，但是他把船开来本是为了救船。他当没闻声一样，便将船掉头往回开。在船离朝天门两里路远时，炮火过于狠恶。他怕船被打沉，便将船开向黄沙溪的河滩停顿，想保住船。

他把衣服送给女人洗，每次给的钱比别人多。不等女人目光表示他走，他便告别，头也不回一个。

我尽力设想：母亲穿了她最喜好的靛青色布旗袍，衬出苗条小巧的身材，布鞋，没有一件装潢品，一头黑发光顺地今后梳成两条辫子，暴露额头，就是剪成短发也行。但她的眼睛黑而清澈，和她的神采一样羞怯，在她微微一笑时，既和顺又娇媚，的确很美。大姐是对的，母亲不成能没具有过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