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共9页]
“我为啥子要悲伤,他为反动没了,我欢畅还来不及呢。”她振振有词地答道。
很多人划着便宜的木筏,到江上拈本身想要的。最让人恋慕的是从死人手腕抹下腕表,腕表很值钱,这不是偷抢:死人用不着腕表。野猫溪正巷有个漆匠,是个瘦子,两天抹了五只腕表戴在手臂上,走街串巷地夸耀,被公安局铐走了。他一起哭骂,说他没有像那些窃匪,扒完后把人打晕往江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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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闭着眼睛,听着床那边太响的小便声,成人的尿臊气涌过来,我还是未动。直到他俩回到床上躺得没声气了,我才翻了一个身,眼睛对着屋顶的玻璃亮瓦。
他说:“她走了,就不肯多等几个月!”母亲正在苦想如何奉告他三姨饿死的事,可他已晓得。
没隔一会儿,她家开着的门被一脚狠狠蹬上了。“整天打,有完没完?想逼我进高烟囱呀?”王妈妈在劝架,同时也在骂架。她的幺儿和幺儿媳都有三个小孩了,还三天两端打斗。闹得王妈妈的两个女儿,即便回家也坐不上半天。一家三代人窝在一起,隔不了几天,就有场戏演。
晚餐后我呆坐在桌边,苦衷重重,看着哥哥姐姐在屋子里出出进进。“六六,别拿神采给妈看。实话讲,让你活着就不错了。人活着比啥子都强,不要有非分之想。”母亲坐在床边,边说边用针线缝枕头套脱线之处。
连我也几乎在这个广场送了一条命。初中要毕业那一年,开公判大会,审判“文革”中对劲过了头的造反派,都是年纪悄悄的人,罪名是“打砸抢分子”。在派系武斗时枪炮打死人,血债要用血来还。开公判大会时,门生由教员带来受教诲。起码有万人挤在这个叫广场的处所,连墙上也坐满了人。那天阳光普照,蓦地响起炸雷,闪电交叉,几秒钟不到,下起大雨,恰是宣判极刑即将履行枪决的时候。公安职员不让人撤离,大雨淋得每小我像落汤鸡,没人敢动。俄然,靠马路那头的墙倾塌,跟着墙土倒下十多人。马上全场炸了窝,神经绷得紧紧的人,从倾圮的墙、从倒下的人身上往外扑逃。我惊骇得簌簌直抖,躲在一边不敢动。身后的人,尖叫着从这缺口往外拥,相互踩踏。会场大喇叭叫大师平静也没用,警车、救护车乱成一团。
“不该砍脑袋的砍了脑袋,敲了沙罐,挨了枪子,老天爷不容,要人陪着死啊!”说这话的是个蹲馆子煤灰坑的乞丐,当天就被人告密,抓走了。
一个正在等配钥匙的人?我的心就放下很多。回过身,马上又感到本身被盯住了,我的头节制不住地轰轰乱响,我惶恐,说不出的惶恐,一个包子从手里滑掉。
王妈妈在一夜之间成了名誉的烈属,逢八一建军节和春节,街道委员会都敲锣打鼓到院子里来,把盖有好几个大红圆章的慰劳信贴在王妈妈的门上。有一年还补发了一个小木块,红字雕着“烈属名誉”,夺目地挂在门楣右边。王妈妈周身高低落得光彩,脸上堆满喜气。鸡毛蒜皮事与人吵嘴,不出三句话,她总会说:“我是烈属。”
为了我,母亲行了不仁不义,让三姨夫饿死。就这一点,我也不必再与她胶葛读书的事,起码明天我不能跟她闹别扭。
“电灯这么早就拉亮!天还亮晃晃的,又不是看不到。当局号令要节俭一度电一滴水,这幸运是用鲜血换来的。这个月电费必定贵到娘心尖尖上去了。”她的声音又悲伤,又气粗理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