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1页/共3页]

他前一阵子在金陵那边时，得了信说贾琏之妻王熙凤十月怀胎，挣扎着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还没取名字，只混着叫个“大姐儿”。

黛玉这才应了。两人一并向贾环的屋子去。

他问黛玉道：“姐姐才刚站在那边，是做甚么呢？”黛玉看他一眼，脸上笑微微的，又看前面，笑道：“作诗呀。本年的春光格外好，比往年都长。我想着，这春季最好的光阴，无过于初春，小艳疏香，娇软无穷。最合适作诗的时节倒是残春，多少难过呢。是以也想诌一首，在那花前立了半日，终究得了几句，却也不大好。”

他说一句，贾环就赶紧应下一句。见他说完了，又无别话，这才发展着去了。

一听黛玉说又有了新作，他当即笑道：“姐姐说是不大好，想来也是有些可圈点之处的。反正姐姐顺手拈来的句子，也比我绞尽脑汁得来的强些。我从金陵返来，也带了些土仪，预备着贡献老太太、太太，另有诸位长辈的，也有预备了给姐妹们顽的东西。既遇着了姐姐，倒不消我特地上门去送了。姐姐就和我一道儿畴昔，也挑挑，也好把那诗写下来，我也看看姐姐的诗。”

贾环与他道别。一起走过了半个花圃，转过假山，就见不远处的花枝婆娑，掩映着一片淡色的衣角。他细瞧了一瞧，瞧见女孩子戴着花的乌黑的鬓角，白里透红的皮肤，匀细的点染了口脂的唇边，那口脂是正红色，仿佛中间枝头的花朵被揉碎了，一片残艳——是黛玉。

贾环只是浅笑以对，又提示道：“哥哥这个时候来，但是寻我们老爷有事？快出来吧，我就不碍着哥哥的闲事儿了。等我闲了，必是要去哥哥家里叨扰，看看二嫂子和小侄女儿的。”

这下，贾政真是对他刮目相看了。仰赖这一贯的养气工夫到家，才没暴露目瞪口呆的蠢样儿来。饶是如此，也略呆了呆，深思起来。

白檀香将燃尽了，那烟雾也变得细细的，轻柔的蜿蜒着，温馨的散开了。贾环将内心话一吐而尽，只感觉浑身高低蓦地一轻，仿佛卸下了甚么重担，面前的色彩这才变得活泼起来。

贾环沉了脸。丫头们见他出去了，面面相觑之余，忙抢上前来施礼，又与黛玉施礼。贾环看着糟心得不可，挥挥手道：“还愣着做甚么？瞥见有客上门，还不去泡茶？”

那女孩子循声转过脸来，两弯罥烟眉，一双含情目，山川洁白，公然是黛玉。见是贾环，她神情先是微愕，继而就欣喜地笑了起来，笑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说：“你返来了。”

贾琏叫他说得笑不成抑，只指着他道：“我原觉得我家里阿谁就是极贫嘴的了，谁想你也不差她甚么。好，承你吉言了。”

他盯着香炉嘴中逸出的烟雾，眼神却没有聚焦，显见得是走神了。他现在一身轻松，乃至不想去猜父亲的设法。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贾琏恰是芳华年纪，意气风发，固然还没有儿子，但初为人父，新奇之余，也对女儿怀有一份朴拙的心疼之心。此时听贾环提到女儿，就忍不住嘴角往上翘，显摆道：“环哥儿得空了，也去看看你侄女儿。她刚生下来那几日，满身红彤彤的，长得也皱皱巴巴的不甚好，现在倒也长开了，小鼻子小嘴巴，生得非常聪明呢！”又忧愁道：“只可惜不是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