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宿寝宫[第1页/共3页]

朝阳宫就在面前，四位提灯的宫女出门相迎，点头垂脸，前来为我们带路。一炷香后，我便在心中吟唱道，这里的宫路十八弯，这里水路九连环。幸亏九连环以后……又一村。

我惊了！向来没人奉告我，我哥是个智障！

我头埋得更深些，前一句“惶恐”是归类在交际词令上，后一句“惶恐”是归类在至心实意上。女皇陛下这连续三声的“孪生”，层层递进的语气，掷地有声，从当代文学角度上讲，大抵属于侧重夸大。还同时初创了新一类的几次疑问句式。

瞧他誊写在纸章上滚滚不断的灵感，才悟得此人是位史官。史官历朝历代都是个特别的群体，不过问国事，不过问帝王家事，只是个单单的记录者。

羡煞旁人的演技，拨得了宫女寺人的喜爱。女皇陛下煞是纯真少女，偏头，竟然笑眯了眼。

“……当真！”

她声音漂渺，轻柔婉约得如同落花点水，珠玑落盘。我往下埋了埋头：“微臣惶恐……”

明白他在这么扯谈下去，我清纯少女的形象便要被他毁于一旦。忙捉了他笔藏在腰后，规矩一笑，“这位大人，少女情怀老是春，小殿下睡得不平稳，女皇陛下便让我这娘舅，为小殿下讲讲睡前故事。”

原路返回，出了朝阳宫，恍忽之际，手腕顿感一阵卤莽的拉扯。天旋地转间，稳住身形一瞧，倒是个器宇不凡的少年，官服乌纱，是个年青有为的小官。

“你和你哥哥长得像极了！一模一样……”

想不到女皇陛下这般清爽脱俗的才子，口味还颇重！可毕竟是皇家事，跟我扯不上相干不相干的话。

我藏与袖口中的双拳，紧了又紧，却不得不铭记取师父悉心的教诲――杀人要偿命。

“从诗词歌赋讲到人生哲学。”

他推断半晌，夺回羊毫，萧洒而去，回身时留下一句：“我去问问小殿下去，如果你扯谎，我可要给你写个窜改汗青的罪名……”

真是个叫人黯然神伤的故事。

眨巴眨巴眼，我略加点头。

寝殿外，女皇陛下看模样已经等待多时，换下了那身富丽繁复，换上与白包子一同的素白衫子，身姿袅袅娜娜。不由让我想起年幼时种于道观后院的一排梨花树，每逢初春，枝头梨花，竞相开放，洁白胜雪。

“霏儿跟她皇父像极了，长得也像，爱好的东西也像，连口味都像。”她呢喃低语，殿内的香炉升腾起缕缕青烟，应着她言语，浮动阑珊，她视野偏落在窗台上一株不着名的米色花上，持续道，“好得处所像，差得方更像……不爱读书，说话夹绊子。”

“孪生？孪生？孪生！”

她回想了很多，说了很多。不免叫我迷惑，她竟然对我哥如此情深，又为何要将他逐到萧瑟的冷宫中。听闻我哥临走时，像是得了甚么病症，成了瞎子又成了聋子……最后还没能入葬皇陵，埋进了我令狐家的祖墓。

“哎，哎，哎……”他苗条脖颈上的脑袋，摇得如混乱风中的拨浪鼓，“问人间情为何物，只叫人把持不住！”在我跟前，负手而立，呜呼哀哉大半天，才慢吞吞的从茶青的袖袍中取出一蓝旧的书籍，挥动着狼毫笔尖在此中一页上题写着。

我如释重负，戴德戴德，三跪九叩，退了。

“微臣惶恐！”

他可惜长叹：“宁缺毋滥，饥不择食，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