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第2页/共3页]
车帘被人翻开,丫环石榴探头出去,笑吟吟的,“女人可算返来了,这天儿眼瞧着要下雨,再晚一点,就该成落汤鸡了。”
这屋子平常堆放杂物,甚少有人踏足,幸亏里头还算整齐,空位上支了个简朴的板床,摆着热水药膏。男人的衣服都破坏淋湿,仆妇便先拿几件旧衣裳裹着。
剧跳不止的心在触到剑柄时稍稍停歇,他屈腿坐着, 眉头舒展。
恰是初夏时节,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和暖。
他身上的衣服虽破坏,料子却还贵重,想必出身不差。
现在已二十,原筹算回京谋个官职,文韬武略,正可发挥拳脚,连家书都写好了。
见玉嬛冒着雨跑出去,从速撑着伞围上去。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手里的玉骨团扇掉落,她低头去拣,标致的杏眼里尽是惶恐。
亲人和好友在永王的阴狠下挨个丧命,他虽名震边疆军功赫赫,却毕竟万箭穿心。
风疾雨骤,视野昏黄,模糊有个玄色的身影躺在低垂的枝叶下,暴露半个身子。
幸亏院里热水常备,孙姑催玉嬛脱掉湿衣服钻进浴桶,拿枯燥柔嫩的巾子帮她擦头发。四顾不见随身服侍的丫环,便问道:“石榴呢?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给女人撑伞。这如果着凉受了寒,夫人很多心疼。”
这让他想起先前翻过的枕中记故事,讲卢生做了场享尽繁华繁华的梦,醒来时却仍在客店,黄粱未熟。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他畴前过得顺风顺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当初他高中进士,没仗着家属权势留在都城为官,而是来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浑身本领,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许婆婆是夫人冯氏的奶娘,在谢鸿外出为官前,曾陪冯氏住在淮南很多年。冯氏出身高门,谢家是淮南数一数二的世家,许婆婆见多识广,行事也慎重,平常孙姑拿不定主张时也常向她就教,从无错处。
他握着剑临风而立,前尘旧事翻涌,眼底垂垂暗沉。
泡在暖热的浴汤,淋雨的寒意被遣散,玉嬛缓过劲儿来,便特长指头绕着一缕青丝,提起旁的,“实在也没事,喝碗姜汤就好了。倒是后院有小我受伤昏倒着,待会我们去瞧瞧,好不好?”
阳光从云隙间漏出来,照得叶下水珠晶莹。刚才不知躲去那里的小白猫奶声叫喊着走在檐头,脚下青瓦打滑,差点跌下来,从速窜到屋前的海棠树上,惶恐叫喊。
虽说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但刚调入都城就贬回原处,还降了官职,毕竟欠都雅。
帐内天光暗淡,唯有一灯如豆,惨惨将熄, 中间一卷兵法,还是昨晚他翻看的那页。
玉嬛身边有人壮胆,也不怕了,站在板床中间,打量那人的脸。
那暴雨来势汹汹,去得也挺快,等玉嬛将头发擦得半干时,内里又是乌云渐散。
梁靖起家,掀帘出了营帐,内里乌云遮月,一口气吸进腔子,冷冽而清爽。
魏州城东南边尽是高门贵户,府邸园林相连,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尽数掩在苍翠花木之间。一辆宝璎华盖的马车在僻静的角门悄悄停稳,四角香囊流苏微晃,留下淡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