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共4页]
第二家的老太婆也是在闲着,因而就又伸脱手来,翻开筐子,摸了一回。
这可真有点奇特,自家的仆人,本身都不熟谙了,还要挂上个名签。
在小街上住着,又冷僻、又孤单。
第二个是男孩子,拿了一个两吊钱一只的。
要做人,先做一个面孔,糊好了,挂在墙上,男的女的,到用的时候,摘下一个来就用。给一个用秫杆捆好的人架子,穿上衣服,装上一个头就像人了。把一个瘦骨伶仃的用纸糊好的马架子,上边贴上用纸剪成的白毛,那就是一匹很标致的马了。
一伸手,他的手就比其他的四个的都黑得更短长。其他的四个,固然他们的手也黑得够短长的,但总还认得出来那是手,而不是别的甚么,唯有他的手是连认也认不出来了。说是手吗,说是甚么呢,说甚么都行。完整起着黑的灰的、深的浅的,各种的云层,看上去,仿佛看隔山照似的,有无穷的兴趣。
哭了一朝或是三日,就总获得城外去,挖一个坑把此人埋起来。
其他的东二道街上,另有几家扎彩铺。这是为死人而预备的。
再说那厨房里的厨子,真是活神活现,比真的厨子真是洁净到一千倍,头戴白帽子、身扎白围裙,手里边在做拉面条。仿佛午餐的时候就要到了,煮了面就要开饭了似的。
他们吃的是粗菜、粗饭,穿的是褴褛的衣服,睡觉则睡在车马、人、头当中。
白旗屯二个子共欠地租两千吊
第一个是女孩子,十二三岁,伸脱手来就拿了一个五吊钱一只的一竹筷子长的大麻花。她的目光很敏捷,这麻花在这筐子里的确是最大的,并且就只要这一个。
德顺
头是秃的,一只耳朵上挂着钳子,瘦得仿佛个干柳条,肚子可特别大。看模样也不过五岁。
千里驹
只不过没有东二道街上那大泥塘子就是了。是凡好的一概都有,坏的不必有。
马童的名字叫:
生、老、病、死,都没有甚么表示。生了就任其天然地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这院子里边,统统齐备,统统都好,就是看不见这院子的仆人在甚么处所,未免地令人狐疑这么好的院子而没有仆人了。这一点仿佛令人感到空虚,无着无落的。
院子里的牵马童,站在一匹明白马的中间,那马仿佛是阿拉伯马,特别高大,英姿矗立,假如有人骑上,看模样必然比火车跑得更快。就是呼兰河这城里的将军,信赖他也没有骑过如许的马。
再说那造纸的纸房里边,把一个私生子活活饿死了。因为他是一个初生的孩子,算不了甚么。也就不说他了。
埋了以后,那活着的仍旧得回家还是地过着日子。该用饭,用饭。该睡觉,睡觉。外人绝对看不出来是他家已经没有了父亲或是失掉了哥哥,就连他们本身也不是关起门来,每天哭上一场。他们心中的哀思,也不过是跟着本地的民风的大流,逢年过节地到坟上去张望一回。仲春过腐败,家家户户都提着香火去上坟茔,有的坟头上塌了一块土,有的坟头上陷了几个洞,相观之下,感慨唏嘘,烧香点酒。如有远亲的人如后代父母之类,常常且哭上一场;那哭的语句,数数落落,无异是在做一篇文章或者是在诵一篇长诗。歌诵完了以后,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也就跟着上坟的人们回城的大流,回城去了。